第十四章 围困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李袖招在耐心等待着林小暖的回答，手心微微湿润而不自知。
从第一个世界到第二个世界，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甚至在一开始时李袖招还是一种抗拒的态度。
但是在确定了自己的内心之后，李袖招已经无法等待下去。
两人之间，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他迫切想知道林小暖的选择。
前进？还是后退。
他承认，他告诉小暖两人曾经是爱人的做法很无耻，因为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一直是他一厢情愿，小暖从来没有往这里想过，而曾经爱人的身份只是在增加他的筹码，就算林小暖最终选择放弃，也会对他产生一丝愧疚。
他明白此时的林小暖状态和第一个世界别无二致，甚至因为失去更多的记忆而变得更糟，她甚至已经失去了部分系统的感知原世界线能力。
不清楚自己是谁、没有傍身的能力自保、甚至任务完不成就会被抹杀......
他就逼迫着这样的环境下的她，逼迫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承诺献出未来以及现在的所有，就如同亲手撕开她的伤疤，只剩下迷茫的阵痛。
凭借着记忆，他和小暖的相处中处于优势地位，小暖需要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因为她自己别无选择，而这一次，他只想要小暖彻底承认他的存在，与他永远绑定，无论是在任务上，还是在她自己自由的意志里，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
他的需要如此迫切，因为他看到了小暖看向云霄的眼神，似乎和看他的时候没有丝毫差别，明明带着亲近，但眼底并没有信任。
他不介意小暖放弃他，他只是害怕某一天，小暖会因为选择另一个人而放弃他。
他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他愿意永远守护小暖，但他无法忍受终有一天，小暖会躺倒在别人怀中，做一些亲密的事情。
那是他的小暖。
他们的命运已经交织在一起，谁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他可以用尽全力铲除小暖身边所有的可能，他可以为了和小暖永远在一起做任何事，只是他不能保证小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甚至会不会因为这些而远离他。
现在，两人因为任务而绑定，但等到任务结束，小暖又会有多大的概率选择为了和他在一起而努力？
他不确定。
他没有告诉小暖，上一个世界，小暖被世界规则排斥之后，任务并没有立即完成。
而他在那个世界等待任务结束的几十年中，半仙按照之前的约定，带回了些许讯息——小暖作为系统，当然不能再成为任务者，但当小暖返回原初世界彻底失去系统的身份，在原初世界死亡后，怀有强烈执念的她一样可以成为任务者。
成为任务者后，小暖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
只是李袖招清楚，以小暖的性子，想让她满足轻而易举，想让她有强烈的执念，几乎不可能。
他无法确定小暖的心意，而要小暖和他永远在一起，仅他一个人努力完全不够。
上一个任务完成之后，结算的点数为7，按照这个趋势，他和小暖只剩下三次任务的绑定时间。
太快了，任务马上就要结束了，他需要抓紧一切时间来安排。
他愿意走两人之间的九十九步，而现在，他只想确定小暖会不会为了他走出那最后一步，哪怕是一瞬间的确定也好。
如果小暖不愿意，他就只能......改变计划了......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考虑过放弃。
......
烛影曳曳，远远看去，门口两人虽然站的很近，但影子分的越来越远。
“袖招......李袖招，呃，算了你是不是说过我以前叫你大人来着？那以后也这么叫吧哈哈。”
林小暖尬笑。
只是这样一个称呼的变化，让李袖招嘴唇微微抿起。
“我想，我们还是冷静一下，以任务为重。”
她琢磨着开口，不想把话说的那么残酷，毕竟是她亏欠李袖招。
只是有些话，她实在找不到更委婉的方式了。
“我不爱你，过去不知道，现在不爱，将来也不会，所以......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我以后会注意我的言行的，尽量不会让你产生别的误会，抱歉。”
对面的人沉默着，没有出声。
出于内疚，林小暖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她不自然地转开视线，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单方面毁约的背弃者，又像是一个拔X无情的渣女。
哦不，是渣男，在这个世界她的性别也不太对。
良久的沉默后。
“.......那个，我说，我们以后还能一起愉快的做任务吧？”
憋了半天，林小暖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问出口。
但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又后悔了。
因为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个渣女了，还是那种跟对方结束感情，还要对方继续为她做牛做马的人渣。
......天呐，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出去。
“呃，算了......大人，你要想调整心情不做任务，消极怠工一会儿也可以啊，我没意见的......嗯，已经很晚了，要不要休息？”
她用最蹩脚的方式转移话题。
林小暖当然有些不忍心，想要安慰李袖招，但自己刚刚还说过会保持距离，不让对方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这个时候，就应该尽量远离李袖招。
只是林小暖失去了记忆，忘了前两个世界中她会在李袖招有心结的时候第一个冲上去劝解，会在李袖招不开心的时候一直陪着他，会在李袖招失落的时候用同样蹩脚的话语鼓励他振作......两相对比之下，只会让对方的落差更大。
“小暖，我很难过。”
对方忽然倾身，抱住了她。
“呃，我......”林小暖双手僵硬，本来想拍拍对方的背安慰他，但搭上之后又意识到什么，飞快放下，直直地垂在身体两侧，“抱，抱歉啊，是我不对......”
“小暖，那你答应我，以后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能生气。”
“啊？”
林小暖愣了愣，仔细一想觉得换成自己肯定也会想把渣男打一顿什么的，顿时心虚了，连忙开口：“没事没事，我不生气，你做什么我都不生气。”
“真的么？”
“真的......不过你要是想打我能不能先给我打麻醉啊。”她弱弱开口，“只要别打死就行。”
耳边传出一声轻笑。
李袖招放开林小暖，凤眸垂下看她，眼底重新盛满惯常的温柔。
“小暖，我不会让你死。”
林小暖并不明白这具话到底包含着怎样的深意。
但是听到自己小命保住了，她还是蛮高兴的，毕竟对方可是大佬，自己这种小菜鸡估计还不够打。
身后的门忽然打开。
“晚安。”
李袖招迈步出门。
林小暖看着对方的背影，在心中将刚刚发生的事件定性为一次“和谈”——双方在这里进行了深入交流，并共同将“完成任务”作为主要目标，附带上“以后不再考虑超越革命友谊的感情”作为备注条件，林小暖甚至还做出了“无论李袖招怎么对她、她都保证不生气以便于李袖招出气”的退让条件。
和谈达成，自此生效。
完美。
“啊~”
她打了个哈切，澡也不洗了，先上床美美睡一觉，明天再说这些事。
......
第二天很快到来，还没睡饱有些迷迷糊糊的林小暖打开窗户时，被窗外整整齐齐的队列惊呆了。
士兵们沐浴着晨光，精神抖擞站在外面，和被挤到另一边歪歪斜斜站着的林小暖侍卫队形成强烈的反差。
队伍最前面的依然是英武不凡的少年将军，林小暖推开窗时，他似乎正在替身边的白马整理毛发，听闻屋内的动静转过头看向林小暖。
“陛下。”
林小暖揉揉眼。
“我一觉睡到了中午？”
你们人来的怎么这么多，这么齐？
“尚在卯时。”
“......云霄，你不困么？”
“陛下，属下昨晚休息不错。”
“我不是说......轻装简行？”
“陛下，他们只负责将陛下送出城。”
只是送出城？
林小暖颇为怀疑地打量着对方，从洗漱，到吃饭，到即将出城，那怀疑的目光一直放在这支装备的整整齐齐、一直尾随自己、面色严肃的燕军士兵身上。
因为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等着，林小暖澡也没洗成，只是简单洗漱过罢换了身衣服。
出门时遇到了李袖招，林小暖偷偷注意了对方一下。
没有黑眼圈没有掉头发，精神状态和昨天一模一样，带人温和彬彬有礼，唯一的区别就是，似乎对自己疏远了一些......
嗯，这样就很不错了。
忽略掉心底的异样感，林小暖这样自我安慰。
......
“云霄啊，你不是说只是送出城么？”
通向燕都的城门口处，坦荡官道上，林小暖骑着黑鬃白马，终于忍不住对身边还跟着，看起来似乎要一路跟到都城的云霄开了口。
“陛下昨天不是说缺少一个带路人？从西北境边关到燕都，需要路过九城，穿行于两山三川。”
云霄抬手虚指向最前排的第一个士兵。
“这位，熟悉即将进入的城市——锦官城的路线。”
接着，他的手指又移向第二位士兵：“这位，熟悉锦官城后小重山的地形，可以带我们更快从山中绕过。”
“这位，家乡就在小重山后黄玉原，此行随我们回去也算是在外戍边够久后，跟着回乡一趟。”
“这位......”
“这位......精通御马，虽然路上有驿站，但我们依然需要他在回程途中应对可能出问题的马匹......”
“这位，精通厨艺......”
“这位.......”
林小暖一脸茫然听云霄讲完，摸摸下巴，跟着对方的思路忽然也觉得带上这么多人......非常有必要了？
等等，不对啊，有驿站啊，那就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啊。
“停停停！”
她挥手打断了云霄的话。
她算是看出来了，对方是铁了心要带着这么多人跟她一起回京，理由只是理由！
“云霄，我现在拒绝你，你是不是还要派着大部队在后面偷偷跟着？”她看向这位执着的下属，有些头疼。
“自然......不会。”
信你才怪！
林小暖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云霄，这次，就算是好看的皮囊也拯救不了你了！
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城门上传出一阵急促的钟声。
林小暖所见，刚刚还和自己龟毛着的云霄眼神瞬间严肃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感觉到一丝不妙。
“敌袭。”
敌袭？
昨晚刚刚摆脱了秦国的追兵，还以为进入了西北境边关这座城市后秦军就会识趣退回秦国，没想到他们居然没有退，一路追赶至此？
还是说，现在这队秦军和昨夜追赶他们的秦军并非一拨人？
现在，他们所在的城门还是通向燕都的城门，如果真的在城门外有秦军驻扎，那么只能说明秦军已经入侵到秦国国内，那样的话，事情的性质就更严重，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进犯燕国城池，这是直接一言不合就开国战的节奏？
林小暖只觉现在无论想什么，自己一方的处境都很糟糕。
两人匆匆进入城楼中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见百米之外，地平线起伏处，正有一群黑压压的人影慢慢浮现。
清晨的光照尚不刺眼，显得秦军那青黑色的盔甲颜色更加沉郁，如潮水般的士兵一点点进入视线，宛若乌云袭来，遮天蔽日。
“咚——咚——咚——！”
“咚——咚——咚——！”
更多的钟声自西北境边关的其他城门处传来，或近或远，嗡嗡的声音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云霄......”林小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问身边年轻的将军，“这是不是说明，我们被包围了？”
云霄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是的，陛下。”
林小暖深吸了一口气。
她现在思考的重点并不是秦军居然敢这样进攻燕国，而是秦军围困西北境边关的目的。
按说她作为一介燕国的太子殿下，一旦被秦军围困到西北境边关，燕王很可能会举全国之力迅速发兵前往西北境救援。
秦军此举一犯了道义上的忌讳，出师无名；二不在本国国境，不熟悉地形作战；三来现在正是盛夏将过，马上要进入农事，不忙农事忙战事显然也会极大增加国民的怨气。天时地利人和全不占的情况下，还要这样大举进攻，只能说明要么上面的决策者犯傻，要么，背后还有更深的目的，此举所得利益太大，大到让秦军可以冒着极大的风险，堵上国运进行这么一战！
只是西北境边关一直作为战争要塞存在，无论是经济、还是政治、军事上都没有什么重要的价值啊......
就算加上她这么一位太子，就算胜利也会得不偿失，除非......
“云霄，你得知燕都消息的渠道是什么？”
林小暖转身，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上城楼的李袖招。
而对方口中的话，让林小暖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惊。
无论怎样，秦军的进攻都得不偿失，除非秦国那边已经知道，林小暖他老爹，上一任燕王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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