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用担心
“云峰上将军从燕都派特使前来传递消息。”
李袖招的话让云霄同时也皱起眉头，似乎和林小暖想到了一点。
“除了你，还会有别人接到燕都、或者前王已经不在的消息么？”林小暖询问。
“不会，特使是云峰上将军的心腹，我接到消息时，信封上的火漆印尚完好无损。”
如果不是云霄这里情报泄露，那就应该是燕都内部出现了问题。
但林小暖无法断言确认，就像她也不保证秦军此举一定是因为收到什么风声。
“总该不会是燕都里某个人想造反吧？知道了燕王去世的消息就赶紧跟秦国告密去了，下一步说不定就是举兵称王。”
林小暖在那儿思考着自己开脑洞。
但听到云霄耳朵里，云霄还以为对方在旁敲侧击他。
“陛下！云霄绝不敢有半分越轨之心！燕国大规模士兵的调动需要燕王的圣谕，否则无法有任何动作......”
云霄单膝跪下，声音有一丝颤抖。
“呃，我只是这么想一下，没事，真的不是在怀疑你，你起来。”
云霄低声应答，这才最终站起身。
没想到云霄会怕到这样，看来这个世界的人都对忠诚和声誉十分看重？
林小暖摸摸下巴转头，下意识开口。
“袖......咳咳，大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大人？
陛下现在居然这样称呼李公子？李公子已经成为燕国的祭师大人了么？
云霄有些诧异看向李袖招。
李袖招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面上对这一称呼的接受并没有什么意外。
“......我想，秦军应该对前燕王已经过世的消息有了一个模糊的了解。”
“他们就不怕这一趟来了有去无回么？”
林小暖还是不清楚秦军这么自信的理由。
“小暖被围困在这里，已经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燕军的调动需要现任燕王的手谕，但小暖在城内根本发不出半点消息，所以秦军包围圈外的燕军不可能来救援，秦军就是做着这样的打算，这才敢围困西北境边关。”
“他们居然真的敢对我动手。”林小暖感慨，“好歹我也是个皇帝吧，怎么说杀就杀，不考虑一点后果的？”
“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得益比损害要大得多。”李袖招温声开口，但话语的内容对林小暖来讲却十分残酷，“大周的天下即将崩溃，但基本的礼制还在，秦国日益壮大但地处偏远，想要获得逐鹿中原的资格，势必寻找到一个突破口，搅起一趟浑水的同时还能打开一条长驱直入的通道。但碍于道义上的不足，他不可能与燕国全面开战，因此此时杀掉燕王一个人就成了最佳选择。
小暖，你现在身上尚有污名，秦国将借着正道的名义将你杀死，但对燕国的土地却会不侵占分毫，周王就算怪罪下来也无可厚非。失去国君的燕地将成为一块无主的肥肉，而燕地又正好处于争霸的中心地带，届时诸侯国将为了抢夺对燕地的权力而纷争四起，互生嫌隙，也将给秦国的下一次出击带来更加正当的理由、和极为安稳的环境，因为没有结盟的中原诸侯对上秦军，形同一盘散沙。
这些，都是明面上可以推断出的军事利益。”
开路、制造冲突、以及占据道义上的制高点，一箭三雕？
我只知道秦国进攻这里利益更大，但没想到会大到这种地步，而且，这还仅仅是军事利益，还不涉及政治和经济。
林小暖感觉到有些头痛，果然，无论在什么时代，无论在什么世界，和这些权利顶端的人玩心眼简直能分分钟烧掉一颗脑子。
“总之就是......这一次，我必死？”
“这是本次进攻最大的目标......”
“陛下！臣将誓死保护陛下！”
李袖招的话还没说完，林小暖身边，云霄就开了口。
林小暖闻声转过去就看到云霄那张在晨光中显得极为英俊的面庞，以及那坚毅的眼神，当俊逸非凡的少年将军坚定地发誓，将用生命来守护你，相信每一个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会有那么一丝动容。
再一对比一直跟在几人身后那个听的一头雾水还没有绕出来的侍卫队长，林小暖觉得云霄简直被衬托的完美到发光。
她捂住心口，觉得自己被感动到了。
好兄弟！
咱要是能扛过这波班师回朝，一定给全营地一人配上两匹战马，谁再敢侵吞物资我就扒了谁的皮！
......不过心里感动，林小暖表面上还是摆了摆手：“行了，到时候再说，云霄，你现在快去安排城墙防卫工作，这些问题先不用考虑，我有事会再去问你。”
“诺。”
“诶对了，云霄，云峰上将军是你父亲？”
“是的，陛下。”
“那你父亲不好好在边关呆着坐镇指挥，发扬长处，跑去燕都做什么？”林小暖疑惑。
“......是前王的意旨，凡被封为上将军者，需前往燕都留守，作为燕都城防指挥，而上将军的家属则留在边关，由各自族内长子继承将军职位负责守边工作。”
啧啧，权力这块肉，谁拿谁难受，每天猜疑来怀疑去的，还要提心吊胆防谋害。
......我便宜爹的锅啊，真是不想背也得背，看来就算回到燕都，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她收拾。
“......你去布防，把袖招带上吧？”她生硬地转移话题，看向李袖招，对方非常顺心地点头替她解围。
“诺。李公子，请。”
“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云霄抬头，见对方看向陛下，还以为有什么事情要单独私谈，便知趣先行告退了。
林小暖也以为李袖招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她说。
“陛下......”李袖招开口。
“诶等等！你可别这么叫，还是叫我小暖吧。”林小暖抱臂，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但云霄就是这么称呼......”
“那是云霄，你和他们不一样。”
李袖招微微一笑，目光柔和，林小暖一脸茫然。
“怎么啦？”为什么笑？
“无事，只是夜观星象近日有雨，提醒你注意身体。”
“啊？哦，好的......嗯？这就是你准备跟我说的重要的事？”
对方点点头。
林小暖总觉得李袖招今天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想要跟对方拉拉家常活跃一下气氛，比如问问早上吃过饭没，适应不适应这里，你也要注意身体......之类的问题，但转念一想，自己昨晚刚刚说过，不会再做出什么令人误解的事来，又放弃了，只留下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表情。
纠结着纠结着，她又想起另一件事。
“袖......大人啊，你说，这次守城有没有把握？不用道法咱们可以守下去吗？”林小暖口气听着很随意的，但心里提着，生怕对方说一句不知道。
毕竟李袖招是自己这边最强战力，如果李袖招说这场战斗没有把握，那她就真的需要和李袖招好好商量一下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使用道法，离开的事情了。
“不用担心。”
“可以么？那我就放心啦。”
李袖招的脸上还是云淡风清，跟在他身边，林小暖甚至感觉什么事都不用放在心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李袖招的话，就像现在，对方说不用担心，林小暖就已经开始思考起怎么回燕都的事了。
她转头瞟见曲马，便招呼人过来：“曲马，云霄住处在哪儿？”
她记得来城门口的路上云霄跟她讲过，他的房间里有一个非常大的燕国地图，现在倒是可以去看一下地图确定回燕都的路线，最好是那种又可以游山玩水，又可以最快回去，又安全的路线。
云霄给她定的路线就是——驿站、驿站、驿站......刚刚时间紧迫，林小暖没得选，只能按照这个路线走，但现在忽然要守几天城，这就空出了大把大把的时间。
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林小暖绝对不会听“务实直男”云霄的安排。
只是林小暖话没问详细，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曲马：云将军？
陛下不是和李公子刚刚还聊的好好的嘛？怎么忽然问起云将军的住处？
真的连云将军也不放过啊？
曲马站在林小暖和李袖招之间，愣愣的看着林小暖，又感觉到背后一道目光，有如实质，如芒在背。
他抬手擦了擦汗，话到嘴边变成了——“属下不知”。
......要你何用？！
林小暖扶额。
“行吧，回那个院子里等云霄休息时（再去找他）也可以，走，叫侍卫们打道回府，接下来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休息时也可以”。
......“硬仗”。
曲马露出便秘的表情。
陛下，您这是在李公子面前玩火。
“袖......大人，你也去找云霄吧。”
林小暖丝毫不清楚自家侍卫队长的脑回路，还转身准备拍拍李袖招的肩膀，只是又意识到行为不妥，及时刹车停了下来。
“好。”
曲马看向李袖招的背影，严重怀疑，今晚云将军将在李公子的算计下没有任何休息时间。
毕竟昨晚云将军居然不识趣地提供的两个房间？而今天早上，他无意中瞟到李公子看向云将军那“淡淡”的视线他到现在还记得。
以李公子的通天手段......陛下和云将军的爱情恐怕要历经磨难。
唉。
......
回去的路上，林小暖低头一直思忖着什么。
根据现有的信息，不难判断，燕都要么是城防工作千疮百孔以致于消息可以轻易被秦军知晓，要么就是内部出现了蛀虫需要清理，再结合云霄这边军备都不足，大燕积贫积弱，官员还贪赃枉法的原因几乎呼之欲出。
脑阔疼。
她还没享受到一点站在权力顶尖的快感呢，就要吃这么多苦头，简直了。
一瞬间，她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一些帝王将相说后代“不肖子孙”的时候那么咬牙切齿——老子劳碌一辈子，辛苦打下的江山自己都没享受到，全部断送在后一代人手里，换成林小暖也要气的从棺材里起来。
而且眼下，这些问题还都是次要问题，主要问题是，这场战斗后怎么回去。
袖招说不用担心，那就默认为已经胜利了，结果就是秦军撤兵，整个西北境边关应该会有一次庆祝活动说不定可以趁着开活动偷偷溜出去......
嗯，溜出去之前还要抓一两个认路的人......要不让曲马把回程的路线全文背诵也可以......
她不怀好意地看了身后的侍卫队长一眼，却惊奇地发现，自家憨憨侍卫队长正在愁眉苦脸。
惊了，曲马居然也会有烦心事？
因为李袖招并不算本地人，林小暖怕他忙不过来，初来乍到又指挥不动这的人，以“陛下”的身份跟人强调了几遍李袖招的重要性之后，又指挥跟着的侍卫都留在他身边，一来保护安全，二来彰显地位，三来也承接一部分跑腿工作。
所以现在，林小暖身边只剩下一个曲马照看。
“曲马？拿个水？”她试探开口。
“诺。”
林小暖观察到，曲马的表情迅速起了变化。
看来......是并不想让自己知道的“苦恼”？
那可不行！为下属排忧解难是本暖的职责！
“呃咳咳咳，曲马，你又什么难过的事吗？要不要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她的目光中带着“真诚”，接过递来的水袋，冲自家侍卫队长眨巴眨巴眼。
“陛下......属下确实有一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曲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应答出声。
“当问、当问！”
林小暖越发好奇了，一边扭开水袋口，一边连声回答。
“那属下问出来了，陛下可不要砍属下脑袋。”曲马闷闷道。
“绝对不砍！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小暖：我这么大度开明，怎么可能动不动就提刀砍人脑袋？！
“那陛下......您爱云将军吗？”
“噗——！”
林小暖一口水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陛下。”曲马干脆闭上眼睛，鼓起胆子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感觉自己像是话本台戏里讲的铁骨铮铮的谏官！
“陛下爱云将军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属下劝陛下在疼爱云将军的同时，能够处理好李公子和云将军的关系，两位将来都是大燕的顶梁柱，劝陛下在做决定之前要好生思考！”
“曲马啊。”
“陛下。”
“你头伸过来。”
“陛下答应过属下，不会砍属下脑袋！”
曲马护着脖子快速退后几步，一个糙汉子的声音里居然还能透出一股小委屈。
“我不砍。”林小暖搓搓手，“嘿嘿”笑笑，“我只是准备扭下来，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
“陛下不可！”
“谁告诉你我‘疼爱’云霄了？！”林小暖的话有些咬牙切齿，拉着对方的耳朵咆哮，“你说我喜欢袖招，我还能相信你的猜测是有一点根据的，但你居然说我爱云霄？！好事不做一天到晚给我添乱，等回到燕都我第一个免了你的侍卫队长......”
“但是陛下今天和李公子的相处模式很奇怪，也不亲也不抱了，就只和云将军说话！陛下您是不是和李公子吵架了......”
“我们没有吵架，和平解决的好么？！还有，亲亲抱抱才不正常好吧？我这是跟袖招回归了正常模式！还有，我怎么只跟云霄说话了，啊？我刚刚吩咐袖招什么你没听到么？耳朵不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
“陛下！属下错了！属下再也不敢跟人乱说了！”
“你还告诉了别人？！”
“没有！属下从来没有......但是陛下......”
林小暖叉腰皱眉，凶巴巴地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他们听到了......”
曲马伸手，弱弱地指向前方。
林小暖抬头。
一队士兵从前方匆匆跑来，目标是两人身后的城门方向，看样子是接受调度，前往城墙那边整备支援的。
从两人身边经过的时候，林小暖还注意到队伍最后面有一个两个忍不住往这边多看了一眼。
士兵们训练有素，很快从林小暖身边经过，只剩下扯着曲马耳朵的林小暖在风中“凌乱”。
林小暖快速思考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觉得......并没有漏洞，她没有说歪什么，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曲马一句：“他们听到了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的？”
“从陛下说喜欢李公子，疼爱云霄，因为云霄的事和李公子没有吵架和解，因为属下乱说还要免了属下的侍卫队长......开始。”
曲马垂头丧气地回答。
林小暖：？？？
等等，你确定这是我的原话？
曲马！你理解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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