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必有一伪
林小暖和李袖招的行动很快。
开启墙壁中的小暗格，验证身份，将源石拿出交给李袖招，然后从书房回到两人来时的地下通道入口，时间不过6分钟。
途中经过自己房间的时候，林小暖还将放在卧室吃灰的小手炉顺手带上。
毕竟这次走出城堡，她很可能没有时间回来。
“袖招，记得在入口那里接应我！”
林小暖看着李袖招踏进“雪中玫瑰”，又忍不住最后提醒一句。
李袖招闻声转过头来。
他并没有马上回应林小暖的话，目光扫过她手中托着的小手炉上，有过片刻停顿。
“袖招？”
李袖招抬眼，静静注视了林小暖几秒，而后忽然托起她的脸颊，倾身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这个吻很浅。
林小暖瞪大了眼睛，脸红的极快。
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李袖招已经放下手转身钻入车内。
上扬的折叠车门缓缓闭合，林小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雪中玫瑰”在能源槽快速启动后转而悬停在黑色的洞口上空。
驾驶位正对着她，但因为保护性单面屏，她无法看到坐在驾驶位上的李袖招。
雪白的飞车在空中悬停了几秒后，能源供应被瞬间切断，整个飞车失去动力直直从洞口落入深不见底的地下黑暗中。
林小暖的视线一直黏在飞车上，从它悬停，到落下，到终于从视野范围内消失。
她心底忽然也跟着飞车掉下去了一样，空空落落的。
“呃......等等，袖招......你钢笔忘......我这儿了。”
林小暖忽然意识到兜里还揣着李袖招的钢笔。
......没事，1小时后他们还会再见面。
不急着还，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的时间很宝贵，没有多少可以浪费。
林小暖定了定心神，试图快速将李袖招离开的影响从自己大脑内消除。
考虑到刚刚回来时菲尼克还在大门前，她决定前往那里和菲尼克汇合，然后在找自己老爹，然后在去地下世界......
“柯林小姐？”
她跑了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林小暖回头，发现是她上来后拉住的那位仿生人佣人。
“柯林小姐，菲尼克总管正在找您。”
那位仿生人恭恭敬敬小跑跟在后面。
“正好，我也要找他，他还在大门前吗？”她边回答边朝前门那边跑着。
“不，柯林小姐，菲尼克总管目前在城堡一楼门口，目前正在往这里赶......滋滋......小姐！请在原地不要乱动，我马上来找你！”
那位仿生人的电子眼忽然出现闪烁。
听这语气，应该是是菲尼克在通过城堡的内网远程与她在进行交流？
“好的。”
林小暖点头示意自己会站在原地等他。
她有些奇怪菲尼克的语气，因为这位平素温和有礼的管家并不经常用这种焦急的语调说话。
“小姐，柯林家族城堡外围已经被仿生人军队围死，一会儿需要突围，小姐请不要慌张，我会努力保证小姐安全！”
“......仿生人......军队？”
林小暖茫然。
她面前的那位仿生人佣人嘴巴一张一合：“小姐，目前情况紧急，仿生人军队已经全部进入进攻形态，最前排仿生人手中的武器即将解禁，我们依然没有接收到任何来自柯林先生的信号，所以一会儿极有可能要单独带小姐逃跑......”
菲尼克语速很快，但足够让林小暖听清。
“我老爸没有信号？”
接连不断的讯息一个接一个朝林小暖砸来，她有些懵。
不到三十秒，她的视野内就出现了一个奔向向这里的身影。
笔挺的管家服已经因为大幅度的运动出现了褶皱，但穿衣者似乎已经顾不上注意这些东西了。
“菲尼克？到底怎么回事......”
“小姐，快趴下！”
菲尼克的手腕上，电子手表秒针微动，终于指到了“12”。
距离足够近了。
菲尼克跳起，在瞬间将林小暖扑到在地。
林小暖仰面向后倒下。
手中的小手炉落在地上，不过很幸运，没有碎掉。
下落的过程中，她看到头顶有一道银白色的流光飞过。
刺眼的光快到无法直视，就算将现在的情景剪成慢镜头播放，那道光的速度依然足够快——它尾部的气浪已经扭曲了划过的空气。
更可怕的是这还是冲在最前面的第一个，它身后跟着更多和它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就在她重重落在地上的同时，耳边骤然响起接连不断的爆炸！
“嘭！”“轰轰！”
巨大的轰鸣一遍又一遍震荡耳膜，一颗小巧精致的飞弹落在两人不远处，瞬间掀起的能量气浪在顷刻间冲刷过周围的一切。
掩护在最上方的刚刚的那位仿生人已经被完全冲散了，他的机器零件落了一地，而他身下护在林小暖上方的菲尼克作为第二道承受能量震荡的防线，背部也已经出现严重的破损。
循环液顺着狂暴的气流洒下，有几颗落在林小暖张开的手臂上，清凉的感觉和能量渗透灼烧的痛苦交织在一起。
能量波刮过小手炉，但似乎被一股诡异的气息排斥在外，小手炉依旧完好无损。
耳鸣。
头脑乱成浆糊。
林小暖虽然被菲尼克保护在下面，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能量波扫到些许，P1身体的脆弱让她产生短暂的晕眩。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林小暖使劲睁着眼睛，但大脑就像是停止了运转，恍惚中她感觉到被人拉起，对方的嘴巴开开合合。
“......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
声音渐渐清晰，林小暖的眼睛也逐渐聚焦。
“小姐？！”
“......我在。”
“小姐，我们马上离开......”
“轰！”
又一颗飞弹落在附近，但比上一个距离两人更远些，这次只是将林小暖和菲尼克掀翻。
林小暖被震得俯身趴在地面上，菲尼克挡在她和爆炸源之间。
喉咙里忽然涌上一股腥甜，她费力喘着气，眼睛的余光注意到远处的城堡已经在爆炸中支离破碎，而躲在城堡中的佣人和仿生人更惨，在近距离能量的爆发中湮灭，就像是被瞬间蒸发。
眼前的一切都太超乎她的理解，林小暖已经呆掉了。
腿上的绷带慢慢渗出猩红。
“小姐！小姐跟我走！马上离开这里！”
菲尼克快速站起。
就算受到了重伤，但仿生人体质的特殊性让他不会因为身体损坏而完全丧失战斗力，他一把将林小暖抱起朝外围跑去。
敌人正在轰炸城堡中心，外围地区则因为部队行进而免去轰炸，相比起中心这部分显得更加安全。
“等一下！”
林小暖挣扎着落地，跌跌撞撞地跑到小手炉边，将小手炉护在胸口。
她还需要点时间反应，她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眼前的一切都出乎她预料，她唯一能够确定的一点是这个小手炉不能丢掉。
她对这个小手炉没有任何记忆，但此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小手炉和她生命安全是同等价值，甚至要更重要一些。
“小姐！”
轰炸还在继续，P1的体质的林小暖显然没有任何生存能力，菲尼克重新抱起林小暖。
腿部部分损坏的机械迅速发生形变，自我修复启动，以最精简材料的方式在腿部整合出新的喷射装置，体内六级源石功率拉满，仿生人机体进入能量全部解封状态，喷射口爆发出猩红色的热源猛地推动菲尼克加速！
林小暖被菲尼克抱着，她眼睛越过老管家已经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看向天空。
一切有用信息在她头脑中疯狂闪动，她在迫切寻找原因。
为什么会有仿生人大军？为什么会攻击柯林家族城堡？
不会是因为10级源石。
她将源石交给李袖招还不到十分钟，不到十分钟，军队就可以集结、就获得批准授权对建筑和平民进行毁灭打击？不可能！
“菲尼克，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管家面上的表情是林小暖从未见过的呆板，这预示着他已经放弃了对仿人类动态的管理，全部能源和处理系统都已经投入到目前危境脱困中去。
“小姐，我截获了部分洛夫洛拉家族的情报，地下世界16区传出信号，城堡附近的地下通道被启动，柯林先生被证实与‘虚数空间’进行会见......洛夫洛拉家族确认柯林家族和‘虚数空间’已经达成合作，将地下通道的开启作为我们向空中花园宣战的标志。”
轰炸在身后不断响起，但解封能源转置转变模式的菲尼克已经渗透进对方的神经网络，提前预判到轰炸点可能的范围从而提前进行了躲避，气浪依旧在不断刮过，但比最开始毫不设防时的重创要好很多。
“不可能！我老爸昨天还告诉我要警惕‘虚数空间’。”
林小暖下意识反驳，喃喃道：“一定是哪里错了，哪里的信息出现了误差......等等，菲尼克你之前是不是告诉我我老爸没有信号？”
“是的，小姐，直到柯林城堡附近的外网神经连接信号被封锁，我们只与柯林先生取得过一次联系，而那次联系中显示柯林先生被‘虚数空间’困在分公司一处生产基地中，暂时无法脱身，对话没有完毕就因为受到干扰终结，‘虚数空间’应该是有备而来。”
“这就对了......我们被算计了......”
林小暖脑海中似乎已经有了线索，若隐若现。
“老爸不可能与‘虚数空间’合作，‘虚数空间’困住了老爸，所以他无法出面对现在发生的一切进行解释......‘虚数空间’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如果是有意的，那么这么做会引起的直接后果是三大家族之间的互斗，而‘虚数空间’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因为他们的目标是重新回到空中花园......”
“但袖招和我是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启了地下通道......如果没有16区的信号，如果没有地下通道的开启，‘虚数空间’就算围住我老爸也无法得逞，因为洛夫洛拉不会对我老爸起任何怀疑，除非柯林家族动了16区......”
“地下通道是偶然开启的，‘虚数空间’对此不应该是有预谋的，他是无意的......但为什么‘虚数空间’在这么恰巧的关键时候困住了我老爸？而且，我老爸的安保部队呢？‘虚数空间’再强也不不至于让他一点消息也发不出来！”
“整件事情的发展有极大可能是一场精心设计，但其中的地下通道开启又是意外因素......两个矛盾的真实必有一伪，一定有什么信息我遗漏了......”
“小姐。”菲尼克苍老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个消息，逐火之林因为‘虚数空间’引导变异兽群自爆发生能量暴动，引发了潮汐现象，‘虚数空间’带着白色面具首领在引发能量暴动视频声称‘虚数空间’已经和柯林家族达成合作。”
“变异兽群自爆和.......白色面具？”
林小暖心口一滞。
“是的小姐，据卫星图像显示，以一只变异兽为首，所有变异兽在人为控制下在逐火之林进行自爆，逐火之林的污染晶源受到干扰发生剧烈能量波动，最终晶源爆发，事后前方消息确认为首的那只变异兽所属于地下世界九龙城寨，名为札特瓜，目前我们尚未确认九龙城寨是否和‘虚数空间’存在一定联系......”
林小暖眼神已经开始发直、发傻。
“另外，小姐，你刚刚谈到李袖招和你一起开启了地下通道，地下通道的开启需要柯林、洛夫洛拉和沃克三家族家主级别的权限，或者有空中花园的最高授权，请问你们是怎么启动的？”
林小暖没有回应。
轰炸的声音、建筑物和植物被能量波撕裂的响声、翻飞的土腥味、半空中刺眼的一道道明光......此时已经都不重要了。
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今天见到李袖招后的所有事情，他的声音、他的笑容、他告诉她的过去、他带她看过的16区的盛景、他做出的承诺......
两个矛盾的真实必有一伪。
......不可能，不可能是袖招......
“小姐，16区的启动需要庞大的能量，而柯林先生前些日子的调查中显示，地下世界的‘黑十字’从‘虚数空间’采购大批装备，为此付出一座7级贫晶源矿，极有可能是此次地下世界16区短暂启动的能量来源，小姐如果和李袖招一起去过地下世界，有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什么？‘黑十字’和‘虚数空间’在16区是否有异动？”
“不会......”不会是“虚数空间”，袖招说这是他......
“......小姐，李袖招有没有伤害你？”
“没有！”
“他没有伤害我！”
“他没有！”
“小姐，换一种问法，李袖招有没有取走你血液、皮肤等行为。”
菲尼克的电子眼闪烁，在强大内置资料的帮助下冷静而有条不紊地发言，规避越来越少的飞弹落点同时对林小暖已经渗出血的腿部进行扫描。
“据你的描述，我对李袖招存疑，而小姐你的血液和皮肤中含有的生物因素与柯林家族权限相关，如果其中的基因信息被保存利用，柯林先生被困，小姐处境危急，那么这一段时间我们将对柯林家族整个系统失去控制权，包括所有属于柯林家族的生产、研发、人工智能设计、安保部队等等部分。”
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我......不知道......”林小暖的眼神有些空洞，“我不知道......”
“小姐，检测到前方仿生人军队停止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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