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卡戎归来
“神经网络信号也恢复了。”
菲尼克电子眼闪烁，接通卫星后的柯林城堡俯瞰图投影在两人眼前，中间的城堡主体已经被轰炸出深坑，倒塌的建筑物掩埋下地下通道的入口已经被遮挡到很小。
外围的大部队如潮水般退却，仅剩下零星几支队伍还在前进，而他们的方向似乎都是那处地下通道入口。
两人正好处在一队正在向前推进的仿生人战斗部队必经之路上。
“不是撤退，是转移。”
连接上神经网络后，菲尼克重新启动了搜索引擎，快速更新着自己的当前自主命令，筛选最优逃生方案。
他迅速改变方向，在奔行近一分钟后来到一处足以避开前进部队搜索的位置，在一棵树后站定并小心将林小暖放下：“小姐，你在这里等待，我们目前还需要一些情报，小姐可以在这里先尝试联系一下柯林先生。”
林小暖茫然地点头，菲尼克收到同意的表示后转身返回，没几秒后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树林中。
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在轰炸中幸存的这片外围树林很安静，没有虫鸣、没有鸟叫。
林小暖愣愣地站着，还在下意识望着菲尼克离开的方向，目光游离而空洞。
刚刚菲尼克的分析尚在她脑海中不断重播，和李袖招说过的话交织在一起。
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闪回，铺天盖地。
“逐火之林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但那里的事情导致了晶源爆发，能量辐射污染浓度急剧升高，已经到了净化装置无法起作用的地步......”
“‘虚数空间’带着白色面具首领在引发能量暴动......前方消息确认为首的那只变异兽所属于地下世界九龙城寨，名为札特瓜......”
“......我也没想到16区的启动会引起地下通道的开启。”
“地下通道的开启需要柯林、洛夫洛拉和沃克三家族家主级别的权限，或者有空中花园的最高授权。”
“能量不够，小暖，这是我为你攒下的所有源石中的能量......在方才的几分钟，用尽了。”
“......7级贫晶源矿......极有可能是此次地下世界16区短暂启动的能量来源。”
......她的思维有些混乱了。
林小暖在下意识不敢相信与强迫自己面对事实的矛盾中，比刚刚面对突如其来的轰炸更没有头绪。
她已经有些不敢想自己还在坚持什么，她甚至不敢提出一种假设，只是一遍一遍地疯狂梳理着她知道的一切消息。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不会存在那种可能。
袖招说的是对的，那么要思考的方向就是“虚数空间”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踪的？或许因为她是柯林家族的大小姐而受到了对方的重点监视？并且还波及到的袖招，而且也准确预判到两人的行动并在16区已经提前做下布置......
札特瓜也是被九龙城寨强行带往逐火之林，九龙城寨和“黑十字”都与“虚数空间”存在某种程度上的合作......现在主要的考虑是对方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事，以及自己要如何应对才能保全家人。
她站在树下，低着头，单薄的身影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和她身边细细的树干一般消瘦。
她的手摸向耳钉，但在还没触碰到时又落下，又抬起......如此反复。
她甚至已经失去了拨通李袖招通讯的勇气，但内心还在一遍遍安慰自己——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还没有理清楚、这样冒失地拨去通讯质问不好、为什么不能相信李袖招一次......
正当她下定决心放弃通讯时，恢复了神经网络连接后的耳钉忽然震动起来。
她指尖轻颤。
耳钉还在执着的震动着，似乎没有人接听就不罢休。
林小暖最终摸上耳钉。
“小暖！小暖你现在在哪儿？旁边安全吗？”林父的声音蓦然传阿里，素来沉稳的语调此时却充满了焦急。
林小暖发傻一样看着通讯屏幕。
“小暖？”
“我在......”
只是两个字，不知为什么，她眼眶莫名其妙地红了。
“小暖，你现在在哪里？”林父又焦急地把话重复一遍，“你被‘虚数空间’带走了吗？有没有受伤？”
“......没有，”林小暖深吸气，强打起精神，“我现在在家，发生了......轰炸，菲尼克正在带我从家里逃出来。”
“有菲尼克就好。”
林父像是松了口气：“小暖，我这边情况紧急，不能跟你多谈，但你要记住，听菲尼克的话，不要胡闹，我会让他带你和我汇合，小暖，现在我们柯林家发生的事很复杂，都是‘虚数空间’的阴谋，你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通讯里，他似乎是在一边跑着一边和她说话，时不时还要转头看一下四周的情况。
“老爸，你有没有......”事......
“柯林先生，金还跟在我们身后！前面有一辆飞车可以帮我们离开......”屏幕外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金？
林小暖瞳孔微缩。
“好。”林父冲旁边点头，又迅速转回来，“小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等等！老爸！”
通讯被关闭了。
林小暖张着嘴巴，呼吸急促。
她应该是听错了吧？也许是重名？金怎么会跟在她老爸身后一起逃跑？这时的金应该在地下世界......
能量余波并不是对她P1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就在她为刚刚通讯中的信息所震惊时，忽然产生了一种缺氧感。
像是脖子被人掐住了一般。
林小暖手扶着树干慢慢蹲了下去，努力睁大眼睛，大口大口喘气，但肺部就像一个永远吸不饱水的海绵，任凭她像一只渴死的鱼一般挣扎。
小手炉又滚到地上。
与此同时，她鼻孔有温热流出，一滴一滴落在小手炉上。
是血。
陈年的古茶色染上鲜血，竟然有些妖异。
她的胳膊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起来，身体向侧面倒去，蜷缩在地上不断抖动着，额头已经冒出细汗，浑身冷热交替，就像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在煎熬中发生着剧烈的变化，极坏的变化。
老管家返回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个场面。
他的淡蓝色电子眼在捕捉到这个画面后开始疯狂闪烁，在原地停留了几秒，这才快速奔向林小暖。
在她旁边单膝跪下，菲尼克扬起的左手金属同步进行极快的分解重组，细碎如凝胶状顺滑的金属碎片重新严丝合缝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简易的氧气罩，顺利贴合在林小暖脸上，并通过小臂的空气过滤装置对周围空气进行快速处理形成氧气，不断输送向林小暖口中。
另一只手则翻过林小暖让她仰面向上，不断按压腹部。
“呼——呼——”
“小暖，不要紧张，找到节奏，用腹部呼吸！”
林小暖双手抱住呼吸面罩，脸色通红，鼻血还在不断涌出，顺着呼吸面罩蔓延向下巴。
意识已经有一点点昏迷的她按照着模模糊糊听到的菲尼克的指示，竭尽全力寻找呼吸节奏。
“呼——呼————”
腹部被一遍遍按压，渐渐的，林小暖因为缺氧而晕眩的大脑缓了过来，急促的呼吸终于平缓下来。
视线逐渐清晰，目光重新聚焦，她也看清了菲尼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呼——菲——尼克——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菲尼克没有回答，忽然俯身单手将她抱入怀中，手臂裹得很紧。
“呼——菲尼克？”
林小暖诧异。
菲尼克依旧一声不吭，但手臂箍的越来越紧。
“菲尼克？你怎么了？”
“......对不起。”
“啊？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林小暖看不见的上方，菲尼克的电子眼又闪烁起来，这次维持的时间更短，眨眼间，电子眼又重新稳定。
“菲尼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林小暖还在疑惑。
“小姐？”
菲尼克忽然低下头，电子眼迅速扫描林小暖的身体：“呼吸情况趋于稳定，小姐，你现在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菲尼克？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林小暖茫然地盯着菲尼克的面部，执着问着，虽然她确信菲尼克刚刚一直在抱着她，但对方的前后表现让她感觉像是......换了个人？
她的询问让菲尼克开始进行记录自检。
“......查询错误，记录已删除，正在进行修复......系统错误，紧急停止，正在进行重启......”
记录已删除？
林小暖推开了呼吸面罩。
“抱歉，小姐，我并不能找到刚刚说出那句话的原因......小姐是否听错了？”
因为正处于全面恢复中，菲尼克的声音已经从类人声变成了明显的电子合成音。
“我没有听错，菲尼克......你的系统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是的小姐，目前正在排查，初步结论是病毒入侵......”
林小暖已经觉得有些麻木了。
明明只是今天不到一天内发生的事，她却觉得信息有些太多。
“小姐请低头，身体向前倾，并压迫鼻翼10-15分钟。”
林小暖按照他说的抬起手压住鼻子：“菲尼克，刚刚老爸和我通讯......”
“柯林先生要求小姐马上和我走，并将在市中心居民区汇合，那里比较安全！”菲尼克打断了她的话，“返回时检测到战斗小队已经开始分散进行大范围搜索，截获信息显示除了地下通道防守，其他仿生人的目标是......”
林小暖的眼睛忽然睁大。
“菲尼克！”
她推着菲尼克向下倒去。
灼热的射线从她飘散的发丝中穿了过去，对射线路径旁的头发进行了干脆利落的切割。
菲尼克迅速转身将林小暖挡在身后，但对面仿生人士兵的下一次攻击已经近在眼前！
这一道射线的后果是穿过菲尼克的胸口，角度极为刁钻，精确打击源石存放处，如果菲尼克挪开则会穿过他的身体直击林小暖。
菲尼克不能移动。
但失去源能量，他将在接下来的时间彻底变成一堆废铜烂铁。
射线顷刻就至。
林小暖被他挡在身后，眼睁睁看着那道射线重新亮起洞穿了菲尼克的胸口。
源石破坏，两种不同的能量纠缠在一起几秒之后瞬间爆开！但在此之前菲尼克已经动手推着林小暖离开自己，前胸贴在地面上将小范围爆炸全部压进身下。
“菲尼克！”
对面的仿生人士兵已经开始快步向这里跑来，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指挥官眼前，信息流经过，迅速与资料库中进行匹配。
“目标确认，小暖·柯林。”
与周围环境同色的仿生人已经朝躺倒在地的林小暖伸出手，他身上“沃克”家族的族辉异常显眼。
林小暖努力拖着软绵无力的身体翻向侧面，试图躲过对方的抓捕。
“铮！”
金属碰撞的声音，带着什么东西被切割的底噪在她背后忽然响起。
紧接着是一串“噼里啪啦”的交火声，混合着沉闷的碰撞在一片沉默中炸裂，又迅速消失。
林小暖跌跌撞撞爬起，抓过小手炉向远处跑，头也不敢回......
“小姐！”
林小暖停下脚步，猛地转过头去。
“小姐，你没事吧。”
阳光从树林的缝隙中打下，照在她身后的地面上。
菲尼克已经面朝下躺倒毫无声息，而刚刚的仿生人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大卸八块，腿部被扯下的残留部分还有电火花在“噗呲噗呲”地闪着，躯干的正上方，金发少女正将发着红光的热熔切割刀从背后撕烂的盾装板块中抽出，动作干净利落。
她仰头看着林小暖，冷静而关切，蔚蓝色的电子眼中一片澄明，阳光打在她头顶，在金发上留下温暖的光，映亮那一身白衣。
“卡戎。”
林小暖放松下来，只是脸上因为麻木而做不出更多表情。
“抱歉，小姐，我好像来晚了。”
卡戎站起快步走到林小暖面前，电子眼扫过她的身体确认了下健康情况。
“能量波引起细胞衰老延缓，小姐的身体不容乐观......”
林小暖静静地看着对方。
她和卡戎只分别了半天时间。
半天前，她们还在开开心心参加学校的学期实训。
......帕皮特呢？卡戎既然回来了，帕皮特应该也还好吧？
......刚刚被卡戎斩杀的那位仿生人士兵属于沃克家族，洛夫洛拉已经和沃克家族联手对柯林进行在毁灭打击。
......卡戎不应该和帕皮特呆在一起吗？为什么会回来？
“小姐，仿生人战士共享同一神经线路，很快会有更多士兵前来，我们需要马上离开，但菲尼克并没有被完全破坏，我可以对其进行紧急修复，请小姐耐心等待片刻，修复完成后我和菲尼克将一起带着小姐离开这里。”
“......卡戎，谢谢。”
林小暖思绪很乱，但现在似乎并不是一个问问题的好时机，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一句“谢谢”。
“这是卡戎的职责。”卡戎退后一步，手放在心口，说完后返回菲尼克身边，将他反转翻转向上露出只剩一个大洞的前胸。
她拉开下衣服露出前胸，皮肤忽然裂开一处方形的孔，紧接着一处小格子被自动推出来，里面镶嵌着一颗源石。
卡戎将源石取出，放进菲尼克前胸的大洞中，手掌化作造型奇特的零件开始迅速对大洞进行填补，修复最核心的能量供应循环装置。
躺在地面上的人眼睛忽然睁开。
蓝色的光芒开始重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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