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丹朱
“当然是帮你包扎啦。”
身上的衣服因为华贵，所以柔软度上乘，但韧性不足，林小暖很轻易就能撕下来一条。
李袖招的伤口刚好在肩头偏下，绕过胳膊就能将伤口缠上，林小暖动作很快，确认伤口的血颜色没有异常之后，就将渗出血的伤口轻轻缠好。
身边的侍卫已经将林小暖和李袖招两人围成一圈。
虽然面前站着的只有两个人，但刚刚一人吹响了号角，两人身后又很快一阵树影晃动，不难推测出现在周围的树上都有什么。
“你们是什么人！”
曲马站在林小暖面前，厉声呵问那浑身肌肉精壮衣着兽皮的男子。
那男子看着曲马微微皱眉：“雨师林不欢迎任何客人，请原路返回。”
原来是来赶人的？不是秦军的追兵？
那男子说完，林小暖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也并不会因为这个而放松警惕，她绕过曲马走向前方，没有完全脱离开队伍，但将自己的身形部分暴露在对方面前，拱手道：“这位兄弟，我本富贵人家公子，出游时被奸人所害，迫不得已躲入雨师林中以求一线生机，还请这位兄弟高抬贵手，我们在这里停留几日，一旦确认安全马上就走......”
“你叫什么名字？”
清脆的声音自树上传来，婉转动听如黄莺。
林小暖抬头看去，就见一红装女子正俏生生立在树上，杏眼丹唇，生气鲜活。
“这位姑娘，鄙人名为林小暖......”
“什么鄙人不鄙人的？听不懂，你到底叫鄙人还是叫林小暖？”
那姑娘随手拉了一根藤条从树上荡下来，稳稳落在林小暖前方不远处，背后箭筒里的羽箭尾微微跳起、落下。
“丹朱！太近了。”兽皮衣男子有些担忧地看向她，觉得她离林小暖那边，离那帮侍卫有些太近了。
“天天管我天天管我，须哲你简直像阿爹一样烦人！”
丹朱回头瞪了那兽皮男子一眼，又很快转过头看林小暖：“说啊，你到底叫什么！”
距离很近，曲马动了动手指，但身后的林小暖把手放在他肩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近距离观察，少女的长相并不惊艳，但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讨喜。
再听听对方的言语中，用的都是“你”啊“我”啊之类的身份平等的词，林小暖眼神微亮。
......好单纯好不做作的姑娘！跟外面的妖艳贱货一点都不一样。
“我叫林小暖啦。”她倒也放下了架子，乐呵呵朝前迈步。
不料走了一步，就被李袖招拉住。
“林小暖，那我叫你阿暖好了！阿暖，你好漂亮啊！”
“过奖过奖，姑娘也很可爱啊！”
林小暖越看越觉得这个叫丹朱的女孩顺眼。
一见面就夸自己漂亮，真是又耿直又可爱。
来啊，商业互吹啊~
“你刚刚是在给他包扎么？”
“对。”
姑娘的眼神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有些好奇，再看向李袖招，目光中有一丝隐隐的不悦和挑衅。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阿暖，你过来！我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非常重要！”
“呃......”林小暖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双手微微用力，她回头看了一眼李袖招，只见他摇了摇头。
“没事，你站在那里说的能听的见。”
少女注意到了林小暖的动作，当然也清楚林小暖不走上前是因为李袖招。
“不行，这个事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而且这个事和你身后那个人死活有关。”
她朝林小暖勾勾手。
李袖招的死活？
那就非常重要了。
林小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仔细观察着少女，少女站在原地面对以曲马为首的侍卫的剑锋所指，丝毫不惧，目光期待地望着她。
“没事，袖招，我去去就回，反正我们现在也被对方围着，出不去。”
林小暖拍拍李袖招的手臂安慰。
虽然李袖招有“武艺超群”的加成，但是少女和她所带的人路数都很怪，像是刚刚说的屏息隐藏，或者是现在这个少女就算站在侍卫面前也没有一丁点害怕，或者是仅仅要求退出雨师林......这些都显示出这帮人异于常人之处。
非常人，不可以常理揣度，更何况现在是在雨师林中，在对方的主场。
周围的大树上不知道还隐藏了多少对方的人，就算李袖招能以一敌百，发生冲突后要完好无损走出雨师林也会非常困难。
林小暖自己只身前去应该可以尽量减少损失。
“小暖。”李袖招有些不想放手，但从刚刚的情形看，这位叫丹朱的少女不会对林小暖动手。
那位被称为须哲的男子和他身边另一个人，看向丹朱时，眼神里面都带着尊敬，这说明丹朱在这些人中有着较高的地位，如果有她保护，林小暖就算走出侍卫们的小圈子也很安全。
“安啦。”
林小暖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拨开面前的侍卫们向丹朱走去。
丹朱手指搓弄着背着的硬木弓，看到那眉眼精致如画的少年朝自己走来，不由得开心一笑。
“阿暖！”她直接扑到林小暖怀中，双手环住林小暖脖子。
“诶！小心小心。”林小暖一惊，似乎没想到少女会如此热情，赶忙伸手接住。
两人站着的位置正好是一片小小的空地，树叶缝隙间透出日光，像聚光灯一般打下，温暖的黄色和火热的橘红相拥，引得周围的空气似乎口开始升温。
曲马以及侍卫们有些震惊，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有长的还不错的妙龄少女对自家殿下投怀送抱。
须哲以及隐藏在树叶中的弓手们有些震惊，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性格泼辣对族里汉子不是瞪眼就是拿脚踹的丹朱热情拥抱一个陌生汉子。
这一刻，场中央两人拥抱，边缘两拨剑拔弩张的众人原地石化。
不清楚身后的人怎么想的，林小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还好，接住了。
这要是没接住把人姑娘摔了，估计就是“重大外交事故”！
对方再借题发挥一下......下一秒说不定就是万箭齐发！
“小姑奶奶，你可别吓我了。”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啊！”
丹朱嗔怪着摸摸她脖子。
细皮嫩肉，又白又软，在大热天又微微夹杂了些少年的汗香......她喜欢。
“那可不是？所以以后不要做这种危险动作了。”林小暖有些无奈，动手将丹朱扶起站直，“说吧，我过来了，袖招怎么了？”
“原来他叫袖招啊？你们俩什么关系？！”
少女不肯从林小暖怀中离开，搂着对方的脖子不撒手，越过肩膀瞅着对面人群中白衣广袖的男子，递上得意的眼神还不忘扮鬼脸。
“呃，他叫李袖招，他是我的......朋友，知己，反正就是那种非常要好的伙伴！”
考虑到说男宠会降低身份，说上下级也没有个正式名分，说兄弟不靠谱，说任务合作伙伴估计也没人相信......林小暖思来想去觉得这种熟人以上亲密以下的“朋友”称呼非常准确。
丹朱笑嘻嘻地挂着林小暖脖子，跟她咬耳朵：“是吗？那就是说你们就不是爱人咯？那你看我怎么样？”
说话时，丹朱一直盯着对面人群中的李袖招，看他充满杀气的眼神得意挑眉。
看你怎么样？
看你......能不能做我爱人？
林小暖：？？？
等等，今天什么情况，怎么随便遇到一个谁都是想赶着做我老公老婆的？是我的魅力值已经突破天际了吗？
......还好还好，是小声说的李袖招听不到。
奇怪，我为什么要怕李袖招听到......
......不是，听到又怎样啊我很直的！不接受男男或者女女搭啊！
老子这一世要单身一辈子的我心理上真的接受不了你们任何一个！
还有，少女，你是真爱还是已经看透了本太子的身份，是不是想要让我老爹拉出几车黄金告诉你——“拿着钱离开我儿子”？
“咳咳，姑娘，你先下来，你先下来我就告诉你。”
丹朱乖乖落地，站在林小暖面前等她回答。
“你很好啊，很可爱......但是我们俩说这些还太早，我现在就十三四岁的样子。”林小暖说的很诚恳。
“没事，我可以等你！”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到林小暖囧囧地样子就想笑，笑的还十分欢喜。
“你看上了我哪一点？我很弱的好嘛？你看我还需要人保护。”林小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好看！弱没关系的，我养你！”
林小暖：......这就是作为小白脸被包养的感觉吗？爱了爱了......啊呸呸呸，老子是来做任务的！
“等等！姑娘......”
“叫我丹朱。”
丹朱惩罚似的拿手指戳戳林小暖的大平胸。
姑娘，不用戳，小爷就是一宅男，没有肌肉！
“好好好，丹朱，丹朱，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你也该回答我了吧，袖招怎么了？”她抓住对方做乱的小手，表情极为认真。
“他啊，中毒了呗。”丹朱回答的非常随意。
“中毒了？”
“当然，湘妃泪和血是一样的颜色，除了毒发，没有人能够觉察出来。”
“那你......是怎么知道袖招中毒了？”
“须哲的箭是在湘妃泪中浸泡过的，他因为须哲的箭受伤，当然就中毒了啊。”
“那湘妃泪有解药吗？”
林小暖心底一沉，没想到刚刚因为李袖招替她顶掉一箭，她自己倒是没事，但李袖招却中了毒。
“没有，这种毒的出现就是为了置人于死地的！毒发时间是两年后，中毒者会全身出现红色斑点痛苦而死，这可是我们雨师族的不传之秘！足够震慑所有入侵者！”丹朱有一些骄傲。
她已经认定了林小暖，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将来都要和她在一起，所以将这个湘妃泪告诉林小暖，她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在她面前，林小暖却有些不寒而栗。
没有解药无可觉察的毒，极为漫长的毒发时期，以及毒发时痛苦而死......这些居然能从少女口中这么轻飘飘说出来，就像是所有中毒的人都不是一条生命，或者说除了她所认为的自己人之外，其他人的生命都不算生命。
丹朱、须哲......他们的目的的确是驱逐所有进入雨师林深处的人，但他们却采用这种毒发致死的手段以绝后患，而且采用“驱逐”而不是“杀死”作为手段，与其说是出于善良的目的，不如说更像是遵循一种古老的规矩，而在他们其实是漠视人命，甚至以毒发致死为豪的！
林小暖微微退后些许，但少女再次缠上来。
“我问完了，我要回去。”
林小暖一边思索着一边挣脱少女，比起刚刚，抗拒的姿态非常明显。
按照丹朱的说法，她们雨师族族人都不知道解药，但她不相信翻遍天下都找不出解药来。
更何况李袖招似乎也对医术略懂......她还有两年的时间......
“不行，你不能走！你要嫁给我！”
丹朱拉住林小暖的袖子，准备顺势再次搂住对方的脖子再不下来，大声嚷嚷着：“你长得好看！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我看上你了！嫁给我不打猎也可以，我会跟阿爹说，我会帮你打猎，让须哲打猎，我养着你，我给你生一个和你一样好看的孩子......”
“嗖！”
长剑飞过，角度刁钻。
丹朱视力极好，早就预判到长剑的轨迹，面对这一危险她只能停下说话，微微侧头躲过，但不料手下却一空，林小暖被人抱走。
林小暖的反应也很快，离开丹朱身边时，顺手抽了她箭筒里的一支箭。
“阿暖！”
“丹朱！”
须哲跑上来挡在丹朱前面，弯腰搭弓，箭头对准刚刚掷出一剑的李袖招，就不可避免地对准了被李袖招抱在身前的林小暖。
“须哲！放下！你会伤到我的阿暖！”
丹朱急忙将须哲的箭按下。
“可是......”
“我不许！阿暖很弱的！”
被李袖招抱着迅速退后的林小暖：......姑娘，我什么已经成你的了？
开始时只觉这姑娘单纯可爱，但是加深了解之后，林小暖现在看丹朱就像是在看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而单纯可爱，其实只是不谙世事的骄纵与天真。
“小暖......”
“袖招，我问出来了，须哲刚刚的箭头上有毒，丹朱说这种毒她们族内没有解药，你还有两年时间，我们从雨师林出去后必须赶紧去寻找解药。”
林小暖抢过话，语速略快，声音中隐含担忧，她被李袖招抱着后退，但站定之后已经转过身去。
虽然同为少年，但李袖招的身高却依然高过她一截，是以她不得不仰起头看他，递上手中握着的箭支。
“这个箭头上面有毒，应该可以根据箭头上的毒寻找解药......”
“你放开我的阿暖！”
林小暖说话的同时，丹朱也在吵吵嚷嚷着，还想跑过来。
李袖招轻扫过对面一眼，对林小暖伸出手。
漂亮少年的下巴被人轻轻抬起，目光茫然，话还没完，微张的小嘴就被人一口咬住。
丹朱那边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午后的阳光再次散漫起来，像水一样缓缓流淌在人身边，冰莲清香升腾而起，又带来一丝心旷神怡的悠然。
林小暖的眼睛微微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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