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解药
清雅出尘的白衣男子在叶影斑驳中，低头吻上眉眼精致的少年。
深林中忽然传出几声清脆婉转的鸟鸣，像是因为神仙动了凡心忽然升腾起的雀跃。
“......你们？”
丹朱难以置信的声音，拉回了林小暖因为震惊而空白的大脑。
她急忙推开李袖招，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小暖......”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心照不宣地停下，等待对方解释。
李袖招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林小暖心里有些微微慌乱，她欲言又止，不知道从哪里讲起，分辨不出哪件事是现在最为关键的事。
李袖招垂眸。
他认真看着林小暖，将人拥更紧，静等她开口。
然而现实的发展往往不尽如人预料。
还没等林小暖完全理清楚自己纷乱的思绪开口，丹朱身后的树林中就传出一声苍老雄浑的声音：“丹朱。”
场中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着声音吸引了。
林小暖心底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似乎也有一种怅然若失感。
她转头，看到丹朱身后，一个头戴鹿首帽的中年男人慢慢靠近，他鬓间的头发有一些地方已经花白了，脸上是饱经风霜的痕迹，颇具威严，身披的大麾上黏满了各种各样色彩光鲜华丽的羽毛，大麾下，身体依旧健壮地像小伙子，手握着一根粗硬的木手杖稳步走来。
“阿爹......”丹朱看了看那人，嘟了嘟嘴，露出一些少女的赌气。
林小暖与这位被丹朱称为“阿爹”的人视线对视。
对方目光似乎带着几分探究，但狼一般的目光又让林小暖觉得有一些起鸡皮疙瘩。
林小暖手忽然被拉住，转到李袖招身后。
李袖招高大的身影以及保护性的姿态，挡住了对方投来的所有视线。
对视中断。
......林小暖被李袖招拉开，视线被阻挡，雨师族族长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李袖招身上。
只一眼，他皱起眉头。
对面的青年约莫17岁左右的年纪，但那份淡然而丝毫不受影响的目光以及通身沉稳的气质，却不像是一个十七岁少年会表现出来的模样。
不可小觑。
“族长。”
“族长。”
须哲和他身边那位雨师族男子一同向来人行礼。
族长的到来似乎预示着什么，周围的树上不断有人跳下，对族长行礼之后静静围站在一边。
他们没跳下来时还好，跳下来后，被围在中间的林小暖一行人才意识到这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势力，身躯矫健的雨师族人们安静站在族长周围，黑压压地一时数不清人头数，将中间的林小暖一行人包围的严严实实。
林小暖一方，李袖招离开侍卫保护揽回林小暖的同时，曲马等人已经跟着上前，现在又将两人重新保护在队伍中央，此时面对新来的族长以及刚刚如下饺子一般落地的雨师族人，曲马虽然不说，但也隐隐意识到不妙。
且不说战斗力，仅是人数就有差距。
“须哲，怎么回事？”
族长低声询问须哲。
“几位擅闯，正在劝告返回，但是......”
“阿爹！我想要他！”丹朱噘着嘴，手指指向林小暖的方向。
族长顺着她的手指看向站在最前面的李袖招。
“丹朱，不要胡闹。”他低头朝丹朱呵斥了一句。
丹朱气得跺脚：“我不管！我就是要他！他虽然弱，但我可以养他！”
族长顿时有些头疼，穿白衣的那个年轻人看起来虽然身手弱，但实力绝对不可小觑，丹朱虽然有小聪明，但不一定会比得过这个年轻人；而且过来时，他还看到对方将他身后的少年抱在怀中，虽然雨师族常年居于雨师林中，但并不代表他无从听说过“两男相悦”之事，对方已经有了心爱之人，丹朱再表心迹反而难上加难......
躲在李袖招身后的林小暖觉得过了好一会儿应该没有危险了，这才从李袖招身后探了探脑袋，发现对面的族长父女似乎在......吵架？
“袖招，我们能走吗？”她低声问身前站着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站在自己身边，林小暖就会有一种无比的安全感。
“小暖，帮我拖延一下，我好像想到有关于雨师族的一些消息，我需要时间。”
拖时间吗？当然可以。
“好。”
她站到李袖招身前，拉拉他的手示意放心。
那对父女的谈话马上就结束了。
林小暖按照惯常思路，准备先声夺人。
“请问......”她大声说，看到这两人似乎没有注意，又提高声音，“请问？！”
那一对父女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
“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吗？可以允许我们在这里留宿几日，还是让我们现在就离开？给句准话？这么一直围下去也不是办法对吧？”
“阿暖身边的人都可以走，都要走，阿暖你要留下！”
虽然按照族长的意思，林小暖一行人需要马上离开雨师林，但再次看到林小暖，族长刚刚的话就在丹朱耳边变成过往云烟了。
“啊？为什么？他们都是我的部下，我要跟着我部下一起走......”林小暖说着一些胡搅蛮缠的话。
“我不管！阿暖我就要你！”
看着丹朱目光的落点，族长恍然大悟，原来丹朱心仪的并不是那位白衣青年，而是这位？
这位少年眉眼精致，但眼神单纯，身体瘦弱......那就可考虑考虑丹朱的想法？
“要我留下可以，你把湘妃泪的解药交出来？”
“湘妃泪没有解药......”
丹朱虽然还在说着同样的话，但林小暖注意到，这回说的和刚刚的口气不太一样？
等等，听这口吻......事情似乎有转机？看来刚刚说没有解药是在骗我让我对李袖招死心？
她马上想到了一个绝佳的验证办法。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羽箭，扬了扬：“丹朱，你看好了！”
族长严肃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发现林小暖手中颇具个人特色的羽箭后，他意识到了什么。
丹朱起先还一脸茫然，但看到林小暖拿着羽箭毫不犹豫扎向手掌时，心猛地向上一提。
“阿暖！”
因为是瞬间想到的点子，林小暖也没有顾忌太多。
反正按照李袖招刚刚在车上的说法，任务失败，会死，而她只是作为李袖招的系统存在，如果李袖招死了，大概她也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损俱损，一起中毒也没什么......
箭尖冲掌心而去，丹朱的愤怒和呼喊全变成了背景和衬托。
即将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林小暖手腕上忽然出现一道力量，拉着她握箭的右手向上远离左手掌心。
“小暖愿与我殉情，我很感动，但大可不必。”
温柔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袖招，你想出办法了？”林小暖一脸惊喜转头。
“嗯。”
他手伸向林小暖腰间，将藏在明黄色内衬夹缝中的碧绿色玉佩摘出，朝雨师族族长举起，朗声道：“若阁下真的是雨师族族长，想必一定能认识到我手中何物。”
族长的眼神带着询问和探究，看向被李袖招高举起的玉佩，一道阳光刚好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在那苍翠的色泽上，玉佩里的一足鸟儿像被光融进了一丝灵气，隐隐约约间居然有一种展翅欲飞的态势。
族长的表情变得极为震惊！
......居然是！
林小暖：......这什么东西？在我身上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等她再看向族长的时候，却发现这位雨师族族长居然拉着丹朱，带着身后跟着的雨师族人面朝林小暖他们跪下了！
“商羊神鸟，其象在天，德养万物，以济天时......”
雨师族族长带头诵读着什么，声音洪亮如钟，响彻林间，而李袖招手中玉佩的绿色也似乎越来越浓，越来越耀眼。
林小暖有些茫然，但为了不影响现在的气氛，她只能用手指点点李袖招。
“袖招，这是个什么发展？”
“昔燕王响应周先王征伐征伐，路过萤川，救雨师族，雨师族长感其恩深重，赠予燕王族中传承神物商羊翠玉，并告诫后世，遇此翠玉，如见商羊。”
“商羊是......”
“就是这玉佩上的鸟儿，也是雨师族祭拜和信仰的神灵。”
李袖招落手摊开掌心，让林小暖看清楚。
鸟儿形状的血线在玉佩中，可以看出，并不是后天雕琢，而是自然形成。
“没想到啊......”林小暖把玩着玉佩，感慨道，“我这个燕国太子，还有这样的遗产。”
忽然感觉自己又厉害起来了？！
“袖招，你是怎么知道的？任务背景介绍吗？但是关于我这个燕国太子的介绍不是很少么？”
“推断而已。燕国十几年后覆灭、雨师族在十几年后迁出雨师林、绿色、图腾、名称......”
李袖招低声，不紧不慢地解释。
林小暖已经听成了蚊香眼。
不过她也大致明白了这个“推断”的难度，大概，和写一篇一万字学术论文论证“今天中午吃西红柿炒蛋的必要性”一样？看起来很简单，但往复杂了说可以讨论分子结构、蛋白成分等等。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它里面真的有神灵么？”林小暖好奇点了点李袖招手心的玉佩，却被对方轻轻握住。
“没有。”
“那我刚刚看它在发光......”林小暖仰头疑惑问他。
“它不仅可以发光。”李袖招微笑着揉揉林小暖的头。
下一秒，两人手指交错的缝隙中忽然传来痒痒的感觉，待林小暖细看，发现是一朵小花在慢慢爬出来，悄悄绽放。
身边一阵凉风吹过，明明是晴空万里，太阳光线还好，但却有微雨忽然飘扬而起，丝丝缕缕。
雨师族族长眼中的狂热更多了。
雨师族的吟诵变成了大声的吟唱。
丹朱偷偷抬头看向林小暖和李袖招两人时，都是震惊的表情。
林小暖也被震撼到了。
“袖招？它还可以呼风唤雨？”
我林小暖现在是不是能拿着这块玉佩，掌控雷电了？！
“不，是因为刚刚，我的《天师道法》终于融入了这个世界的规则。”
“什么时候？！什么道法？！”
......起初，我以为你是个冒充我男朋友的骗子，结果发现你是大佬；当我觉得你是大佬了，你又告诉我你是神仙？
怎么得到这份道法的？我也想拥有！教练，我也想学！
“亲你的时候。”
......哦。
那算了。
做咸鱼，挺好的，嗯。
林小暖一把捂上自己的脸。
看到林小暖那副纠结着最终放弃的模样，李袖招轻笑，又好气又无奈。
他捏捏林小暖：“骗你的。”
林小暖：？？？
“李袖招！”
......
因为商羊翠玉和李袖招的神奇道法，当晚，林小暖一行人就住进了雨师族人聚集地里最豪华的——茅草房里。
为了欢庆能让神玉显示出异象的恩人，整个雨师族一夜载歌载舞，热闹欢畅不已。
虽然能住宿条件简陋，也没有山珍海味，但山间清泉、野果和烤肉搭配起来倒也别有风情。
林小暖和李袖招向来对饮食不挑剔，而曲马那群侍卫更是有的吃就乐呵，一顿晚宴吃的宾主尽兴。
饭后，林小暖和李袖招绕着营地边缘边散步边讨论任务。
回到“贵宾专用”茅草房，整理收拾一番回到房间后才发现，只有一个床。
林小暖想了想，觉得可以就地解决，不用麻烦雨师族人再搬一个床。
“......袖招啊，今晚热，我睡地上舒服。”
“小暖介意我？”
一身白衣谪仙一般的人物侧卧在床榻上看她，月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像是为那身白衣又染上一层皎皎月华。
我不怕你动手，我怕我对你忍不住动手啊大兄弟！
莫要考验我莫要考验我......
“......介意。”林小暖双眼看左右看屋顶，就是不看前面。
“为什么？”
“因为你是男生啊，我......”
“嗯？”
......对哦，我现在也是男生了。
好兄弟睡一起不很正常么？
但是这个思路好像有哪里不对？
......直到林小暖被对方揽着躺下，她都没想明白这个逻辑错误在哪里。
身后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林小暖偷偷睁开眼，扭过去借着窗口映进的微弱月光看李袖招。
大夏天，李袖招身上却依旧冰冰凉凉的，靠起来很舒服。
道法真是个好东西。
夜色似乎也能壮怂人胆。
她又靠近些许，凑近一点。
熟睡中的人眉眼疏朗，小刷子一样的睫毛安安静静翘着，比起睁开眼睛，此时的他少了几分深邃和捉摸不透，多了几分温和与亲近感。
李袖招......到底是谁？到底是自己的什么人？
她，林小暖，又是谁？在原初世界因为什么而死？为什么有一种强烈的执念要回去？
她摸着下巴盯着熟睡的人。
......唉，不想了，只要回去就好了，只要回去，所有的这些都可以解释清楚。
她叹了口气，抱着这样的想法，重新翻转回去，闭上眼睛。
至于李袖招中毒，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和李袖招特意找族长聊过，族长万分诚恳致歉并许诺会倾全族之力治疗。
这种毒虽然没有解药，但是可以压制，李袖招要接受族内的药浴治疗，所用的药物都是族内几千年传承积累下来的珍宝，需要至少一天的时间，从正阳气极为充足的午时开始，而且必须在明天这一天内就接受治疗，不然日后每到朔月就会发病。
朔月发病虽然不会立刻死去，但四肢百骸会痛苦难忍。
另外，族长趁李袖招不在林小暖身边时，又告诉林小暖，除了这一次药浴，还需要另外一味压制的草药，需要在药浴后立即服用，而草药就生长在离雨师族居住地不远的五行山神庙中。
也就是说，开始药浴治疗与寻找草药需要在同时进行。
林小暖决定明天早上一早出发，趁李袖招还没醒，因为她本能地感觉李袖招会想和她一起走。
出门还需要带上曲马吧？一个曲马应该够了，这种活动人越多应该越不方便......剩下的人留下来保护袖招......
物资需要带什么呢？水，干粮......族长说要走一天的路......好困啊......
还有武器，万一遇到野兽......还有......还有......
凉风习习，吹进敞开的窗内，林小暖终于沉沉睡去。
她腰间的手紧紧，将她拉的更近了些。
似乎觉察到身后的凉意，熟睡中的林小暖翻了个身，眉头皱皱的将人一把搂住。
黑暗中传出一声轻笑，但隐约间又像是从未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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