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胆小鬼
“不错，因为我们的任务就是要让整个中原避免这次病毒的侵袭，所以如果将湘妃泪的存在抹除，那么任务就会直接完成。”
“但是你说过，病毒会变化，我们要再等几十年......”
“我骗了你，小暖。”
林小暖手指微动，沉默了。
她忽然想起龙阳君跟她讲过的李袖招调派云霄的事，以及对不上数量的武器。
“小暖，我只想拖更多的时间，和你待在一起，只是身体撑不下去了。”
李袖招将头埋进林小暖颈窝。
“李袖招，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龙阳君跟我说过，自我回到燕都之后你就已经着手准备了这些，包括沈芦上将军的队伍，包括联合国大军缺失的武器......”
林小暖的语调很平缓，但熟悉她的李袖招知道，这是她有些生气的表示。
“是，之前只是通过原世界线中的发展推导出的猜测，病发地并不是源自于秦国，而是源自燕国与秦国交接的地带，被传染后的症状......直到你告诉了我病毒的构成才最终证实。小暖，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李袖招回答的很仔细，和盘托出。
林小暖深呼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身后的人她似乎从未了解过。
仅凭着剧情那些粗浅的描述就能准确的推断出病毒的构成，更是在自己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就已经对任务完成进行了部署，中原的未来全凭他心念一动......
纵使没有《天师道法》，这样的李袖招也能依然能完成所有任务吧？
这样的人似乎生来就是应该站在顶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她不敢再深入去想了，勉强把思路扳回现在的任务上。
“所以，现在任务完成的关键，其实就在丹朱身上，因为她就是最后一个知晓如何制作湘妃泪的人？”
“是。”
“但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整个中原的安危，就可以杀掉这一小部分人吗？”林小暖的声音渐渐走低。
“为了更多人去牺牲一小部分人，小暖，我知道这是两难的抉择，所以我替你做出。小暖，我愿意成为你的锋刃。”
“但是本来可以避免的......”
“你又怎么确定呢？如果雨师族真的无辜，那么原世界线中雨师族避世不出的情况下，湘妃泪是如何与外面的人接触，又成功让病毒变异出一种新类型？”
“这不能成为理由，袖招，一个人之前作过恶、或者以后很有可能会作恶，并不能成为以正义为名现在就将他消灭的理由......”
“小暖，我们不负责审判，我们只负责完成任务，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
李袖招的声音很轻，即便是向她解释，同她争论也很温和。
就像是在安抚倔强的孩童，带着一点点无奈。
林小暖低下头默然，但片刻后又重新抬起来：“你是对的，没有时间，这是我们不得已的办法，但是袖招，这种也不应该成为完成任务的第一选择，我迟早会改变你的这种想法！”
“那你可要看紧我了，小暖，毕竟我们马上要进入下一个任务。”
“进入下一个任务？袖招，你觉得云霄打得过现在丹朱、或者说冯萧？”
林小暖怎么想怎么不对，毕竟在她看来，丹朱可以借助冯萧而拥有超出常人的甚至属于天道规则的力量，而云霄只是这个世界里的肉身凡胎一个，如果李袖招不出手，云霄的胜算并不大。
但是李袖招又认为马上可以结束任务......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什么？”
林小暖有些震惊：“云霄和......冯萧？”
“是。”李袖招动动手指，将林小暖的掌心握起又放下，“还记得上一次我们去西北境边关吗？住下的那个晚上，云霄出城第二天早上也没回来，其实是被冯萧、也就是当时的龙阳君请了出去，我虽然感知不到龙阳君的存在，但云霄的踪迹却大致清楚，所以才能顺利注意到两人。”
“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那你为什么能感觉到云霄的存在呢？他不是应该和冯萧所依附的龙阳君、丹朱一样无法被感知吗？”
“因为云霄的系统在不发动的时候，是隐藏的。起初我和你是一个想法，小暖，我也认为云霄是受龙阳君蒙蔽而做出什么，直到刚刚云霄跟着你来到山洞口，自他握上长剑的那一刻，我就失去了对他存在的感知，但丹朱身上冯萧的气息却渐渐减弱，以致于我现在能感知到丹朱的存在。”
“此消彼长的气息，你是说有可能......”
“他们是同一个人，而且现在正在相互吞噬，最终融为一体。”
林小暖陷入一片惊愕中。
信息量太大，夕的力量也太过可怕，林小暖现在头脑里乱糟糟的只想赶紧完成任务。
她十分清楚，现在她和李袖招只是片刻安全，一旦山洞外的战斗结束成为完全体的冯萧走进山洞内，李袖招和她就是躺好的鱼肉，现在还在虚弱中的李袖招将毫无还手之力。
良久才开口：“好在丹朱被判定死亡的那一瞬间，我们的任务就可以算完成了吧？”
“并不，小暖，丹朱虽然是关键，但不是终结，待会儿等冯萧两个分神两败俱伤之后，我会用操纵长剑将他最后的意识消抹，但除此之外，小暖还要做一件事。”李袖招握起林小暖的手，“杀了我。”
“......你是不是糊涂了袖招？”
林小暖还以为对方在说笑：“你是任务者，如果你死了我们的任务会马上判定失败，我为什么要杀了你？”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湘妃泪最后一丝存在的痕迹，我也有将湘妃泪重新制作出来的能力，只有当我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湘妃泪的再现才没有一丝可能。”
“......那也不至于现在就让你死，袖招我们现在还有时间，说不定还能想一下别的办法......”林小暖的声音有微微的慌乱。
“小暖。”
“嗤！”
黑暗中忽然出现一缕白色的火焰，柔和的光芒将整个山洞映亮，洞顶如穹庐倒盖，她和李袖招正坐在山洞的正中心位置，交错缠绕的藤条之上，洞壁上也爬满了幽绿藤条，淡蓝色的不知名小花正从藤条缝隙中垂下，竞相绽放。
“我是不是可以将你的话理解为，你愿意为了我，放弃完成任务？”
肩头微动，林小暖侧过脸去，正好撞上了李袖招看过来的视线。
他眼眸幽深如水，平日的深邃如寒潭在此刻尽数化为略带欣喜的笑意，有着足以溺死人的力量。
“......不能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可以拖延一下。”林小暖眨眨眼，视线转移，注意到李袖招脸颊上一块细长泪状的红斑。
那位置出现的极好，看起来甚至像是刻意画上去的装饰，妖异的红色将整张脸拒人千里的仙气都驱散，只剩下惊心动魄的美。
“看到了？”
李袖招顺着她的视线，温声问她。
“嗯，不丑。”林小暖老老实实回答。
李袖招轻笑一声，将林小暖的手握紧：“但再过几个时辰，红斑会爬上整张脸，所以小暖可不可以帮我停留到现在？”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袖招？”林小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
李袖招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只是眼神微凝，而后有些涣散。
微微抬起的下巴又重新无力垂落在林小暖肩膀上。
半空中的火光闪烁了一下，又重新恢复到刚刚的状态，只是亮度稍有减弱。
洞口响起了破空声，没过几秒，林小暖就看到那柄亮银色的长剑飞了进来，直直插在她手边，剑身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上面的黑白两鱼光芒有些黯淡。
看来山洞外的斗争已经结束了，而袖招刚刚和她说话的时候也在同步操纵飞剑，她这么想着。
整个山洞内又恢复到静悄悄的状态。
“小暖？”
“我在。”
“小暖，可以帮我吗？就用这把剑。”
“......”
林小暖沉默了，她脑海中正在紧急思考对策。
“小暖，我疼。”
李袖招的声音很轻。
据说，湘妃泪发作时是深入骨髓的疼痛，直到最后会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林小暖一脸挣扎。
“小暖，能不能跟我说话......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李袖招的声音已经有些断断续续的了。
这个场景总让林小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哪里也发生过，但她记不得了。
“袖招，你为什么想要我陪你更久一些？”
“你太抢手了，小暖。”耳边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沙哑，“我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习惯我在身边，就算以后你再不小心失去了记忆，也会不自觉地来找我，而不是喜欢上别人。”
“......等等，这次被丹朱抓住是不是也是你一手策划的？以你的能力根本不会被丹朱困住，但她和我说话的时候分明是相信你毫无反抗能力。”林小暖脑海中灵光一现，“......所以，你也是故意引我前来？你连冯萧会怎么做都算计到了？”
“小暖......越来越不好骗了。”
“袖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要不是身后的人现在已经疼到极度脆弱，她简直想转过身狂摇他肩膀质问。
“好处就是......”李袖招的声音带着些许满足的喟叹，“这次任务结束的时候，我们可以在一起，小暖，你永远不能丢下我。”
林小暖心口忽然微酸，她想起李袖招似乎提过，前两次任务中都是她先离开任务世界，而李袖招总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后才终于结束任务。
“你是自虐狂吗？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一起不一起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死后任务不会被判定完成呢？！你这么痛苦又有什么意义？”
“小暖还相信我吗？”
信他，就按照他的话去做，任务就可以完成，不信他，就只能赶紧继续想别的办法。
“......你疯了。”
林小暖喃喃，放开李袖招的手握上身旁的剑柄。
李袖招笑了，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揽住林小暖的腰，接下来的声音落在林小暖敏感的耳边，犹如情人间的呢喃。
“我是疯了，为你而发的疯，小暖愿意陪我一起发疯吗？”
“李袖招，我警告你，我虽然不是坏人，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林小暖拔出剑。
剑长三尺，剑锋在幽幽白焰下泛着暖光，不减锋利。
“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哪一点，但是我真诚地希望你考虑清楚后再说喜欢。我虽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但我的爱并不卑微，不会轻易施舍，不要企图用我的怜悯偷换爱的概念，而且目前我仅仅对你有同伴协助的义务。”
“我没有要求你爱我，小暖，我只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无论结果如何。”
李袖招的眼中似乎有亮光闪过，林小暖对这个话题不再逃避的态度让他一时有些欣喜。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他向小暖单方面诉说。
“我不会给你机会的，袖招，我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你看，我并不完整，如果没有重回原世界，我不能也不敢对任何人轻言这些。
爱除了心动，还有责任。”
林小暖握剑转身，看向李袖招，对方也以微笑回应她。
明明是引颈就戮的姿态，但却像虔诚的信徒在迎接心中神明的恩赐。
林小暖又好笑又好气，恨不得摇着对方的脑袋将人摇醒。
“不要再喜欢我了。”
“小暖，我不要求你负责，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我只想让你试一下，可不可以不要拒绝？”
对方就连试探都如此小心翼翼，林小暖心尖一颤，闭上眼。
“不，我拒绝。”
“小暖，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在害怕你，李袖招，我害怕将来覆水难收，我害怕如果喜欢上你，我会为你吃醋、会被你娇惯、会忘了我来做任务的初衷，会变得不像我自己！”
林小暖举起了手中的剑，只是因为刚刚将隐藏的心思说出来，此时的手有微微颤抖。
但此刻，在她对面，李袖招的心却轻盈到极点。
他是永远猜不透小暖在想什么、到底在犹豫什么，他会因为爱的无所依凭而处处算计，但当他引导着小暖一步步将拒绝的理由抽丝剥茧，他居然惊喜地发现，对方的拒绝或许才是他最期待的答案。
“小暖，你已经对我心动了，对吗？所以你才会去认真考虑，也这么清楚对我心动的后果。”
“我没有。”
“小暖，你只是不承认，我会用尽全力爱你，让你有安全感，但你也要勇敢些。”
“我没有！”
长剑落下，正中李袖招的胸口，但他已经痛到全身麻木而感觉不到撕裂感。
他伸手抱住身边单膝跪下，因为血花飞溅而有一瞬间失神的林小暖，轻咬她的耳朵：“胆小鬼，我在下一个任务......等你......”
山洞内的火光在瞬间熄灭。
“宿主生命迹象正在消失......”
“宿主生命迹象正在消失......”
“宿主生命迹象正在消失......”
警告响了三遍，林小暖神情还有些恍然。
手中长剑落地，她伸手向前拥住对方的身躯，在黑暗中尚有余温。
“袖招......我......”
“任务完成。”她眼前出现了这么一行字。
忽然，身边白光大亮，极为刺目，林小暖不得不用手挡住眼。
......她是不是马上要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了？
然而预料中周围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变化，反倒是白光中忽然传出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什么情况？你把咱们带着穿哪儿去了？黑咕隆咚的......”
“......我刚刚定位到了任务结束的地点啊，等下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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