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断了
柯林家族实验室内。
卡戎走后，林小暖自己呆坐了很久。
难得的安静让她忽然开始思考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或者说，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是系统，这似乎是她内心已经确信过的答案，然而这种认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已经忘了。
她和李袖招第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上一个任务世界的李袖招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很早很早就已经开始......喜欢他？
她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会成为系统？这个世界的任务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要怎样才能回去？
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模模糊糊中还存在着一个原世界的概念。
那个属于她的、里面有着有关于她的一切的原世界，她曾经并不是一个人，而且她心底还有一丝隐隐的棋盘，就像是回到了原世界后，她能做出些什么、挽回些什么、改变些什么。如果她还有过去，如果还有认识她的人，如果那里是一切的起源......
她在这个世界已经一无所有了，她过去的任务世界也都随着记忆的消退而一无所有，就连自己的宿主也对她的真心弃之如履，她不再恐惧失去，因为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但时间和空间纵横交错间，她忽然意识到还有原世界在等着她。
因为原世界，她才是林小暖，而不是一个无名无姓的谁，也是因为原世界，她才成为了林小暖，而不是成为另外的谁。
她想回去。
她想回到原世界，重新认识过去的自己，不管好与坏；她再也不想冒充谁、扮演谁，她只想重新成为林小暖，能毫无愧疚地接受父母之爱，什么任务都不要，能活出自己想要的人生，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她想找到自己存在的痕迹，无论是父母、朋友还是知己，只要有人会念她所需，知她冷暖，只需要一点点光，她就可以像永动机一样永不停歇地造出爱与殷切，不管这样的痕迹是短暂还是永恒......
她想回去，她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如此渴望回到原世界去。
如此渴望，渴望到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即使是有关于李袖招的记忆。
既然这次任务结束她就可以回去，就可以和李袖招解绑，那如果能忘掉他......再好不过。
因为她自己，做不到。
......
实验室外，两方仿生人部队已经尽数赶来。
“雪中玫瑰”追踪着卡戎的痕迹，那道留下的痕迹正穿过这边辐射区蔓延向远方，目标似乎是地下世界和空中花园的交界处。
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再次提速，低空飞过堆叠的辐射废料。
......
实验室内，林小暖暖双眼的瞳孔渐渐失去焦距。
......
“你在做什么？！”
帕皮特气急败坏地冲通讯那边吼。
“不对......不对......“
“雪中玫瑰”已经完全停下，悬浮在一片废墟上空，李袖招在车中喃喃。
“什么不对？”
“小暖在这里。”
“你发现了什么？”
“我感觉到了她。”
......
系统功能逐步开启。
记忆在悄无声息间消失。
一行行数字出现在林小暖眼前，而这些数字又渐渐转变成符号，化作一个个文字和图案。
“ACRH建材，由沃克家族发现并经由柯林家族改造，限用于柯林家族最高级别实验室，材料使用批准人.........”
简简单单的白色墙壁的描述不断蹦出来，她目光落点处就是关于这个物品的所有信息，从元素聚合、发现、生产到制作等等，时间的前后、空间的转变，只要是和它有关的信息，意念一动就能出现在她脑海中。
......
“不在，李，卡戎和柯林的痕迹是向前的，已经很近了，马上就能见到，你在这里发愣干什么？！还不赶紧追上去？不然她们两个到空中花园了后果难料！我们的部队还在路上，卫星检测到那个入口处有洛夫洛拉的仿生人部队正在经过！再不赶紧要出事......”
“传给我！”帕皮特沉下声打断金的话。
“不可能......”
“传给我！金！我不管小暖会不会选择我，我只要小暖活着！”
金迟疑着看了一眼还在想着什么的李袖招，最终将可能的坐标点和卡戎身上独属于柯林家族的信号源传给了帕皮特。
这一刻，金完全无法探知李袖招的真实意图——到底是在拖延还是真的发现了什么，但只凭直觉，他认为柯林绝对不能死.....
......
林小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
紧接着，不仅是描述字迹，她的眼前出现了更多信息——关于地面材料、关于柯林家族、关于地下世界、关于空中花园......这个世界的所有大事小事、曾经的事和现在正在发生的事、甚至是对未来的推测在这一刻统统化为简单的数据以及语言，清晰展现在她眼前，随着她意识的变动而不断变动。
脑海又出现了商城界面、回忆界面、任务面板......任务要求、背景介绍、世界大趋势预测等等情况、还有返回原初世界的点数进度、还有宿主的简单个人情况......应有尽有。
......
金发现李袖招的脸色忽然有些发白。
“李，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帕皮特已经走了，如果柯林在这里那现在就是带走她的最好时机......”
金还在喋喋不休，但李袖招已经无心再听一句。
他刚刚出现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感觉，就像是他和小暖心意相通，甚至能准确定位她的所在，但这种强烈的感觉维持了一秒都不到，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快要消失了？！
就像是在被急速剥茧抽丝，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上被迅速剥离出去！
发生了什么？！
他手搭在控制台上，用尽全力拼命追寻着那道几乎要完全消散的感觉......
......
从系统功能正式开启到现在，林小暖憔悴的面容渐渐又鲜活起来。
眼部的肿胀渐渐消散，磕破了皮的嘴唇又渐渐长好，脸上的血渍和泪痕渐渐消失......只是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的表情越来越麻木的，越来越冰冷，越来越像一个......系统。
她顺手拉开了回忆界面。
回忆界面有一柄剑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标注着（已归还），看介绍是第二个世界的产物。
林小暖对它全然没有印象。
她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这个东西对她而言，很重要。
但没有印象，就是没有印象。
她不需要，对完成任务没有作用，没有效益。
她甚至都没有细看介绍，直接将这柄剑、还有些奇怪的照片等等不需要的东西统统扫进系统的垃圾箱，只留下一本《论路人甲的自我修养》被她从空间取出来放在身边。
眼前的整个界面都清净了。
林小暖的嘴角微动。
......
李袖招的手忽然从控制台上抬起。
“有结果了？感觉到了？怎么回事？”
金已经指挥着仿生人士兵们将周围的区域清空，但没有收获任何线索。
“在这里找，她就在这里......”
“什么？哎我说不会是......”
他一个人接替过李袖招的任务指挥空中花园的两处战场，按照李袖招的计划牵制着洛夫洛拉的火力，同时还穿着临时指挥官服控制着跟在李袖招身边的仿生人士兵，百忙之中抽出空往通讯视频那边看了一眼，但只这一眼就让他有些说不出话。
通讯另一边的李袖招呆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这可能是他在李袖招身边这么久，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李袖招处在“茫然”、甚至是有些“失魂落魄”的状态。
这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算尽一切也能掌握一切的人？就连这场“闹剧”一般的“世界大战”开始都只是他无聊的游戏。
“李，我们会找到她。”
“不会的，已经，断了。”
......
林小暖的手指在半空中飞舞。
此时，她已经调出了宿主的数据，将所有的杂项屏蔽，只保留健康消息，接着将整块面板缩小放在眼侧最显眼的位置。
而后她调出任务进度，毫不犹豫地打开系统商城界面，从中取出任务进度显示道具查看具体进度并得出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在明白了具体方向之后，林小暖拉开了世界大趋势，观察着正在进行的事和即将进行的事，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将刚刚操作过的界面重新打开一遍，她发现自己好像忘了刚看过的任务要求......
这个记忆遗忘的速度，太快了。
她需要找个东西将自己的思路记下来，不能记录到系统里，万一她忘了自己是系统了那就糟了，所以要找一个随身带的东西，一个随身带的的小本本......
她忽然感觉到裤子中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在硌着她。
林小暖将手伸进裤袋中，摸出一支不知道是谁的钢笔。
目光扫过：钢笔所有人，李袖招，钢笔材质，电金属聚合物......
李袖招，是谁？
她觉得自己有印象，甚至心脏还有一丝微微的阵痛。
抬头看了一眼面板。
是宿主。
宿主的东西......用用也没什么吧？
拿钢笔的瞬间，她注意到自己身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背包，似乎有被她好好保管，自己的裤腿都有地方磨开大口，但这个背包却安然无恙。
里面似乎是重要的东西？
她拉开背包，从中摸出一个小手炉。
“附注道法的古法茶木手炉，制作人，李袖招，道法附加人，江雪，材料，百年古茶木，异世界燕国特产，使用方法......”
江雪是谁？
林小暖搜寻记忆，找不到任何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人或者事。
和任务事项无关的东西，也放在垃圾箱里好吧？不过考虑到是宿主所有......林小暖最终决定还是留下小手炉。
她将小手炉放回口袋，但在放回的过程中，她注意到小手炉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
她好奇地掀开壶盖，扑面而来是一股冰莲香，壶盖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她用指尖夹着取出。
“鲁伯特之泪解放装置，可以将鲁伯特之泪装备完全解下，瞬间进入关闭状态。鲁伯特之泪，本世界防御性衣装，源自......”
“鲁伯特之泪”又是什么？为什么放在这个小手炉中？难道她之前一直保护的其实是这个东西？
林小暖一脸茫然，最终还是决定将两个东西放入系统的空间中好好保存。
现在钢笔有了，差一个记录的本子，她注意到身边的《论路人甲的自我修养》。
“谁的书？我的？”
她翻开书本封皮，上书四个大字——“只”，“爱”，“自”，“己”。
后面全是白页。
林小暖点点头。
这本书它角度清奇、思维深刻，而且关键是非常适合现在的她。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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