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没有眼泪
两日后，地下世界27区废墟，边界线处。
李袖招静静注视着帕皮特，脸上是让帕皮特恨得咬牙启齿的“云淡风轻”。
十年的时间，放在帕皮特身上也是蜕变，而且蜕变的比他更剧烈。
没有人会相信，眼前这位颇具威严、英气逼人给沃克家族打下了三分之一江山的“血臂战神”，十年前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会控制不住机械手臂的能量运转，会在喝酒后失态，会因为发现自己喜欢的女孩并不爱自己而在深夜偷偷哭泣。
他用了十年，作茧自缚，而帕皮特用这十年，破茧成蝶。
“李袖招，回答我！”
“小暖她......还活着，对不对？”
李袖招垂下眼。
“我需要把人带走。”
“你休想！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
帕皮特挥手，身后的仿生人迅速将尤卡围起来。
李袖招面上表情不变，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下。
几千米外，坐在28区偷偷观察这边的林小暖忽然又一种说不出的预感，不好的预感。
“李袖招？回答我！”
久久得不到李袖招的回应，帕皮特有些愤怒，但他除了这样厉声质问之外，却拿李袖招没有任何办法。
李袖招太聪明了，除了他愿意说的，没有人能让他自愿开口，也没有人能用任何东西要挟他。
除了小暖，但这也是他一直央求李袖招透露给他的消息。
帕皮特甚至怀疑当初持续了几年的战争如果不是因为小暖的消失，很可能会在一天之内结束，而李袖招将成为两个世界唯一的主宰。
世人都盛传他是为了克制李袖招而存在的，每一次交锋，每一次双方作战，只要是李袖招和他亲临战场，“虚数空间”的部队就会输的莫名其妙，他也赢得不知所云，他甚至怀疑李袖招在故意放水，但放水放到地方全面反攻而己方全线溃败的情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所有人都在猜测李袖招的想什么，他也在猜测，但除了李袖招自己，没人能够知道。
就像现在，他只能试图通过对方的神情和动作推测自己想要的信息。
“尤卡·布兰。”
李袖招忽然抬起头，没有看向帕皮特，反而看向处于杀戮型仿生人包围中的尤卡：“我们在‘擂台’打过一架，还记得吗？”
全场的视线随着李袖招的话，全都转移到尤卡身上。
尤卡闭上眼，一副“任凭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回应”的姿态。
“尤里是你的哥哥......”
尤卡猛地睁开眼睛，怒视李袖招。
帕皮特眼里闪过震惊：“尤里是......”
“尤卡，告诉我，这支钢笔你从哪里得到的？”
李袖招抬起手，手中是仿生人士兵刚刚从尤里手中夺下的钢笔。
尤里闭口不言。
“李袖招？你在追踪这支钢笔的信号？！”
帕皮特像是忽然间反应过来：“是小暖拿着，对吗？”
李袖招并不回答他，他依旧盯着尤卡：“不想告诉我小暖在哪儿，对吗？”
“我没见过柯林小姐。”
尤卡硬气的很，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句话已经让他彻底暴露了。
帕皮特的眼中有惊喜：“你知道小暖在哪儿对不对？告诉我，请告诉我！”
“尤里，你真的没有见过小暖吗？”
李袖招的声音慢条斯理，但很快淹没在他身后变异兽痛苦的嘶吼中。
巨大的眼镜蛇变异兽的尾部已经被仿生人人为切断，巨大的伤口喷洒着鲜血，整个蛇身伏在地面上抑制不住地抽动和扭曲。
尤卡的脚踝一痛，跪了下去。
“李袖招！你在做什么？！”
帕皮特指挥着杀戮型仿生人冲向变异兽，但看样子已经来不及了，因为站在变异兽头顶的仿生人已经举起了巨大的热切割离子剑，而剑尖落下的方向正是在摇晃不停的眼镜蛇的脑袋。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没有见过小暖吗？”
“没有！”
尤卡大吼。
李袖招叹了口气。
仿生人的切割剑在这一声叹气的同时落下，将眼镜蛇变异兽的头和身子划成两截。
尤里浑身一震抽搐，双手捂着脑袋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和变异兽在保持连接时忽然断掉，即使是P3，也很有可能变成傻子！
“李袖招！”
帕皮特大步走上前，在无边愤怒的驱使下双手握拳猛击向李袖招的面部。
但拳头却在下一刻穿过了对方的脸！
全息投像？
与此同时，所有的“虚数空间”仿生人纷纷启动最后的资料封锁程序，浑身能量逆转，源石正负极在交汇的一瞬间猛烈爆炸开来！
剧烈的爆炸声中，李袖招却抬头看向半空中。
正在远程观察的林小暖微微惊讶，因为李袖招此时正对着自己，就像是在通过她的系统感知正对上她的眼睛。
“小暖，玩够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林小暖皱眉。
她觉得自己宿主的话有问题。
她没有在玩，虽然也没有在做任务，但她现在无所作为就正是最好的做任务。
“小暖，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除非你死，就算走再远你也会回来。”
“你向我承诺过。”
林小暖对此完全没有记忆，并认为自己宿主在胡说八道。
“小暖，我很想你。”
“我向你保证，你回来之后我再也不会骗你了，再也不会有任何隐瞒......”
林小暖直接关闭了通讯。
虽然他是她的宿主，她本应该呆在他身边，但她的出现对帕皮特影响太大了。
宿主应该没有回复记忆，不然他会明白她是在为了任务放帕皮特和卡戎发展，而不是在这里要求她回来......但是宿主居然能够意识到她可以使用系统功能？
太诡异了。
林小暖的脑袋里瞬间计算出多种可能，但没有一种能够解释自家宿主现在的状态，除非......他还沉浸在这个世界中，刚刚的话只是在抒发感慨。
自恋型人格障碍的判断标准：对赞美成瘾;夸大成就和天赋;相信自己仅能被其它同样特别的或高地位的人理解;缺乏共情的能力;没有认识或认同其他人的情感和需要的欲望;常常嫉妒他人或相信其他人嫉妒自己......宿主刚刚应该是出自于对赞美的需要，并认为她必须回去？
林小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最终放弃。
她承认像宿主这样的人，谁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只要没有直接而清晰的指令，或者能显示出宿主已经恢复记忆的事实，她就按部就班地继续她目前的工作，足矣。
还好，《论路人甲的自我修养》还在背包里，尤卡没有拉下。
她将背包背在背上，继续朝28区内部走去。
情绪无任何波动，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已经安排满满工作中的小插曲，尤卡的重创、大威的死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然而走着走着，她忽然意识到有一点她差点遗忘了。
她打开系统面板。
关于宿主的健康和身体数据栏还是黑的。
“难办。”
林小暖低声嘟囔着，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转向。
她需要确认宿主在任务全部完成之前安然无恙。
她打开系统商店，从里面捞了一只“核能笔”，打开《论路人甲的自我修养》，认认真真写下几行字。
“尤卡脑部受损，被帕皮特带走，大威死亡。”
“宿主初步确认为自恋型人格障碍。”
“有关于宿主的数据消失，需要近距离观察并保证宿主在任务完成之前安全。”
“新的目标地点——16区。”
“请保持隐藏状态。”
......
两个月后，16区。
这里有繁华的高楼雅厦，也有安静的民居小巷。
自从十年前16区被重新启动，整个16区几乎变成了一座“世外桃源”，有“虚数空间”的驻守和强大的武力保证，16区的居民们不禁根本没有受到十年之初战乱的影响，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也都活在一个梦幻般的世界内。
据传闻，16区是“虚数空间”首领为了纪念心爱女孩而尽全力保护的地方，和空中花园的柯林家旧址一样，除非整个“虚数空间”覆灭，否则觊觎者别想踏入半步，战火就连火星子漂洋过海飘到这里都能给你在最外围拦下来。
“虚数空间”强悍的武力保障了这一方的安宁，也催生出整个16区安定祥和的氛围，任由16区外纷纷扰扰，甚至新的政府成立了、新的政策执行了也都与这片由“虚数空间”管理的净土无关，人们慢慢悠悠生活，物质充盈，虽然在地下世界，但已经远远超过空中花园。
这片净土也不出意外吸引了很多人的涌入，但后来者基本都因为来的太慢，错失了成为16区居民在此永驻的资格。
老弗兰克不是后来者之一，他是最开始进入16区的眼光毒辣之辈。
凭借在空中花园曾经做到高级指挥官的嗅觉，在战争开始的第一天，他就已经看清了局势。
“虚数空间”，或者死。
所以在“虚数空间”占领的16区对外开放招募居民时，老弗兰克抢在最前面报名，而当时其他人普遍更看好压着洛夫洛拉打的沃克家族。
但事实证明，老弗兰克的选择是对的。
由于是第一批入住的居民，老弗兰克在民居区分到了一个足够敞亮的店面，一个小小的但能容纳十几口人一家的别墅，这对于要求不多的他来说已经人生圆满，于是他继续做起他以前最喜欢做的事——开一间酒馆，招一个厨子，和往来的客人们聊天吹牛，调酒，清扫店面。
日复一日如此，老弗兰克觉得自己的后半生已经没有遗憾。
今天，穿着小黄鸭围裙的大胡子厨子又在尝试新菜，不过做出来的鸡肉貌似味道不对，客人剩下很多。
老弗兰克只能一边和拿着食谱和锅铲的大厨对骂，一边将剩下的饭菜和厨房垃圾一起提出去倒掉。
打开酒馆后门，他提着黑乎乎的大袋子抱怨着朝垃圾堆走去，过不久就会有可爱的城市清洁仿生人来将这些垃圾运走处理掉。
路灯明亮，他瞧见路灯下站着一个瘦瘦的孩子。
很瘦，面黄肌瘦，衣服破破烂烂的，背着一个同样破破烂烂的大包，背对着他，似乎在盯着垃圾思索能捡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没。
看上去很可怜。
难不成是偷偷从地下世界其他区混进来的孩子？
不对啊，16区的出入检查不是很细吗？
但是16区内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类似的场景了。
不管原因是什么......
老弗兰克的脚步加快了些，走向那个瘦高的孩子。
“娃娃，你从哪里......”
对面的人转了过来。
那双眼睛大大的，是极为干净的黑色，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眼底和以前相比缺少了光。
老弗兰克手中的垃圾袋落在地上。
“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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