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诗人的离去
在04年的时候就是这样，你想要做点什么事情，有一件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是“饭局”。当你处在不同的档次，自然会有人替你安排不同的饭局。所谓的“人脉”，其实就是在一次次饭局中累积的。
这次的饭局安排在一家名叫“爱斯基摩”的西餐厅，开在一个偏僻的犄角旮旯的胡同里。这年头没有手机导航，要不是夏主编带路何范都不知道京城还有这么个地方。
餐厅装潢倒是很不错，窗明几净，给人一种北欧极简风格的感觉，与餐厅外过辆车都费劲的狭窄胡同形成鲜明对比。服务员把何范领进房间，是一个大长条桌，怕是可以坐20人。
上次的叶编辑和两个女生都没在，这一次吃饭的除了夏主编何范一个也不认识。看起来大部分是4，50岁的中年人，也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男人饭局”么？
大家穿得都很不错，男的大都整套西装，有几个头上还弄了发蜡摩丝之类的，搞得油光水滑。女的都穿着礼服一样的裙子，看得出来都化了“淡妆”。
提前也没人说这次吃饭要穿正装，何范整了一套牛仔裤体恤运动鞋就来了。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你要是穿得太过寒酸，不知不觉间气质这一块似乎就矮了一截。
夏主编给何范一一介绍，顺便也把何范介绍给了在座的人员。
原来这次吃饭的什么人都有。有做生意的，演艺圈的，体制内的，当然，大部分是“文化圈的”。除了何范以外还有两个都是写书的，写的书何范都听说过。
一个写的是历史方面的，笔名叫山河图，代表作是《永乐大帝》《光绪王朝》。还有一个写警匪的，笔名叫江海，代表作是《玉佛》《黑岩》，两个作家的书都已经被改编成影视剧，算得上业界大咖。
号称“出版界四大涛”的向涛也在。
这向涛在后世很是捧红了几个百万销量级别的畅销作家，做了很多畅销书，资产也过亿了。何范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现在的向涛应该是自己刚出来独立做出版不久，也就30来岁的样子，模样很普通。
那几个女孩有两个据说是演员，但看着面生，演的什么作品也不知道。倒有一个女的何范是知道的——著名的才女江丽丽，笔名婉绮宝宝，后来成了一个大V。但在这一刻，江丽丽似乎只是饭桌上的一个花瓶。
何范觉得这一桌除了自己似乎各个都是成名已久的大碗，知道在这个场合带上自己，是夏主编有心提拔。便越发低调起来。
与想象中的“老男人饭局”只会想方设法揩女生的油不同，这个饭局谈得还蛮文艺的。一个据说是“诗人”的中年人自我介绍叫火山，当场朗诵了自己的诗，诗名就叫“落枕”。诗是这样写的：
昨天晚上我洗了个头，
忘了用吹风机。
早上起来，
就落枕了。
以后，
我再也不在，
晚上洗头。
何范本以为这是开玩笑，结果在座的人士纷纷鼓起掌来：好诗好诗……
何范心想这种诗我一天能写两公斤，但也还是跟着拍巴掌，生怕自己显得格格不入。毕竟世纪初的文人圈就喜欢这种废话诗。
诗念完以后服务员开始上菜，还是按照西餐的标准，先上酒水和汤。因为在座的连女生都表示要喝酒，何范也只好跟着喝。
这种档次的饭局，当然喝的是红酒了。何范看了一眼瓶子就想笑——82年的拉菲。据说在世界上卖的最多的红酒就是82年的拉菲。但实际上82年一共也没产几瓶拉菲，却似乎总也喝不完。
前菜上完开始一道道的上主菜，菜品倒是很不错，有鱼子酱，松露，鹅肝，还有牛排，烤鱼之类。何范还挺喜欢西餐这种一道一道上菜的方式，大家各吃各的每个人都有份，不用抢菜吃。
酒过三巡，气氛就开始活络起来。几个老男人开始唱起了京剧，智取威虎山，红灯记什么的。何范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京城人饭局喜欢唱京剧，本以为是影视剧的夸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作为一个南方人，何范以前参加过的饭局基本就是吃饭，大家吹吹牛喝喝酒也就罢了，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又是作诗又是唱戏的饭局，这次算是长见识了。
按说在西餐饭局上吟诗唱戏应该蛮尴尬的，何范重生前在欧洲生活过几年，从来没见过有人边吃边唱京剧。但当在座的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唱一起拍手叫好时，反倒是唱不来戏的何范觉得自己才是尴尬的那个。
在座的搞文化产业的居多，话题自然就转到文学上来。纷纷讨论国内为啥得不了诺贝尔文学奖，说现在的人写东西太浮躁，总是想着挣钱。要么就是模仿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你一个东方人模仿南美的魔幻现实主义，能成吗？肯定不行。要么就是故作深沉，一点小事翻来覆去的写几十万字，连个故事都讲不好，谁喜欢看？
“四大涛”之一的向涛对这个看法表示肯定，说华国以前是有机会得诺奖的，鲁迅和老舍都收到过诺奖的来信，但都给拒了，从此以后亚洲的诺奖就都给RB了。下次亚洲要再得诺奖，很有可能是RB的村上春树。
那时代《挪威的森林》在国内非常火，大家看好村上也无可厚非。但何范知道直到2020，村上也一直属于“诺奖陪跑员”，有点惨。反倒是国内的莫言得了一次文学奖，写的正是魔幻现实主义风格。
何范自然没有透露莫言今后会得奖的消息，只是静静的听大家伙聊天，觉得体验一下世纪初的文坛风气还挺有意思的。
诗人火山可能是喝了几杯酒，突然兴致博发，说道：“我说句你们可能不爱听的话啊，什么文学不文学的，只有诗才算真正的文学！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去写小说，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火山这一句话果然大家都不爱听，一瞬间就把在座的人全得罪光了。何范啥也没说，他知道写诗的人性格都带有一定的批判性，不是很想搭理这种人。
写历史的山河图老师明显坐不住了，说道：“诗歌的确是文学的一种表达方式，但那也要看是什么诗。李杜那样的五言，七言诗讲究平仄格，律，押韵，脍炙人口，自然算得上文字的精华。但现在有些人把一段废话加上标点分隔符号，就算不得诗了，没什么价值。连打油诗都算不上——打油诗也是要讲押韵的呀！”
这一通阴阳怪气的发言明显就是针对火山。火山果然受不了，站起来说道：“你的意思就是白话诗都没价值咯？那徐志摩，顾城，海子的诗都没价值吗？”
山河图老师依然坐在原地，直视着火山的眼睛说道：“他们的白话诗嘛，还算有点意思。但是你的作品确实是没什么价值。”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火山冲到山河图老师桌边就要动手。
“我是说，你写的那些垃圾根本就不能算诗，你那是对诗的侮辱。”山河图根本就没在怕的，针锋相对的和火山怼了起来。
众人怕两人打架立刻上前拉架。当然，在座的都是写小说的，自然明里暗里都帮着山河图说话。
火山气愤难抑，摔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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