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兄妹见面
与绿珠宫内寡淡乏味的生活不同，恒昌王一行人的日子可谓五光十色、多姿多彩、纸醉金迷、声色犬马。大部队浩浩荡荡，一路西行，穿州过省，游过中原大好河山，见识了各地风土民情。行之所处，藩王官员们顶礼朝拜，百姓们三呼万岁，各地进献的珍奇宝物无数，让原本就庞大的队伍拉得愈发冗长。这一路上，恒昌王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美人在怀江山在手的快意。即便封禅尚未开始，恒昌王就已有了步入人生巅峰之感，这感觉直到抵达岐山脚下的泰阳城时冲上顶峰。因为此时各地的藩王、使臣已经齐聚山脚，小小的泰阳城一时龙气整天蔽日，大有真要将那天宫的大门冲开之气象。
这群藩王中有个独特的存在，那就是临水王。临水这个国家，恒昌王一直称之为兄弟邦国，但临水王却一门心思的将之变成附属邦国。送公主、送土地、送传国至宝，桩桩件件都显示出自己超强的求生欲，时时刻刻都在昭告天下，我临水是最忠诚于恒昌的，永生永世不会背叛！
此次恒昌王封禅，临水王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重要的做小伏低、谄媚奉承的机会，早早的就抵达泰阳城沐浴焚香等候圣驾。当恒昌队伍还在视野尽头时，临水王便已经率领属臣跪伏在城门两侧，恭迎圣驾光临。其他各国见临水这样抢在前头当街迎驾，也不好在驿馆等待，只得也带着臣属跟在临水后面，跪地等候。于是，当恒昌王抵达谪仙镇口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幕：面前呼啦啦一片背脊，各个穿得锃光闪亮，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当头那位就是自己久未谋面的、比自己还要风尘仆仆、还是那样干瘦的好兄弟临水王班沐。
恒昌王呼得撩开轿帘，跳下车去，三两步进前来扶起地上的好兄弟，拍拍兄弟衣襟上的尘土，笑道：“好兄弟之间，做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矩作甚！”
班沐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但言语间亲切而又自谦拱手道：“陛下称帝，做臣属的自当跪等恭候，此乃本分，岂敢废弛。”
“你这家伙，这些年过去怎的还是这般缩手缩脚规规矩矩？都是做大王的人了，自然应有天下在手，覆手翻云的气势！”说完，恒昌王一拍班沐瘦而硬的腰板，道：“挺直咯！根为兄进城喝酒去！”
说罢，恒昌王大手一挥，欢喜道：“众位国主爱卿都平生吧。”
这时，泰阳城主才从人堆中挤出来，拱手道：“臣泰阳城太守季阳拜见陛下！陛下入驻的行馆卑职已打点停当，另外，卑职已在泰阳城最大的迎宾楼安排好筵宴，陛下歇息好了便可为陛下接风洗尘。”
“好！太守引路”恒昌王满意点头，又道：“辛苦众位了，期待今夜与诸位在迎宾楼欢聚！”
说吧，也未放开班沐的手臂，拉着班沐便上了自己的马车。
班沐那瘦弱的躯体刚被恒昌王提溜上车，便略带狼狈的发现车上还有一人。
“臣妹见过王兄。”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班沐不是很习惯在工具面前表现出自己弱小卑微的一面。但班沐的表情只凝滞了一瞬，便再次转为无奈而温和的微笑，因为恒昌王跟着进来了。
“兄妹见面，惊喜吗？”恒昌王一把搂过灵犀，坐在班沐对面。
班沐笑着拱手道：“兄长的安排，还是那么突如其来啊。”
这是班沐才有空细细的望向灵犀。
“不一样了”这是灵犀的眉目神采给班沐带来的第一个冲击。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又好像多了什么，少了什么。那顾盼之下，美得伶俐却不霸道，温婉却不含蓄。
班沐的心咯噔一下，一半是因美得窒息，另一半是隐隐不受控的危机感。
“看来小弟要好好感谢过兄长了。”
“为何？”
“看我这灵犀妹子如此容光焕发，想来定是兄长关爱备至的缘故。”
“那是自然！”恒昌王仰头大笑，紧了紧灵犀的怀抱。
“我也要感谢你呢！”
“为何？”
“感谢你将两位如此优秀的妹妹送至我身边。说来也奇了，你这顽固石头般的人物，审美情趣却是一顶一的好！”
“呵呵，兄长说笑了。我那绿和妹妹也来了吗？”
“她没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恒昌王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何事比伴君称帝更为重要？亦或是她做了什么事情惹兄长不快了？”班沐探究的看了一眼灵犀。
恒昌王挑眉沉声道：“为寡人绵延子嗣自然是最重要的！”
班沐嘴巴惊讶张开，做出惊喜万分的模样，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了！”
“你也要做舅舅了！咱们同喜同喜！”
车厢内一时欢声笑语，好一派兄友弟恭、家族欢聚的场景。
“王兄，不知我和妹妹的家人可还安好？一别数月，甚是想念。”灵犀适时问起了“人质”的近况。
班沐心中了然，打着哈哈道：“他们自然也都好。特别是你哥哥秦匡，现在可是军中的大红人，我那阎大将军四处夸赞他，连我这个久坐深宫的人都听说了。我还听说阎将军还想将自己长女嫁与你哥哥，可你那哥哥愣是不答应，说什么大丈夫未曾建功何以成家？”
“我那哥哥一向执拗，回头我写信说说他。”灵犀微笑着看向恒昌王：“陛下现已一统中原，四海归伏，哪里需要他来建功立业？他能帮助王兄守好宫禁，便是最好的建功。”
班沐满意点头，附和：“说得好”
“好什么？有开疆拓土、建功立业的抱负，才能称得上是大丈夫！秦匡小舅子我一早就看中他，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你这小子没甚大志，还要连带他人也同你一样不成？”恒昌王用戏谑的语气说道。
班沐心理暗骂一句“改日就带他到你恒昌开疆拓土！”，面上却做低赔笑。
“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哪有什么问题？以我所见，秦匡不答应，定是定是因为女人的问题！”恒昌王一拍大腿，笃定道。
灵犀心理略慌了慌。
“女人的问题？”班沐疑惑。
“你刚刚提到的阎大将军，是阎世昌吗？”
“陛下多年前见过一面，竟还记得？”班沐惊诧。
“那是，就那长相，猿猴似得，想忘记都难！”恒昌王挑眉，“她的女儿能好看到哪儿去？想嫁我小舅子的，那一定得像我灵犀夫人这般貌若天仙的美人儿才行！”
“陛下，怎可这样说闺阁女子！”灵犀蹙眉轻拍了几下恒昌王。
班沐却在一旁笑起来，“兄长是想让秦匡当一辈子单身汉不成？”
“怎的？”
“我临水举国上下就出了这一个灵犀，哪里能找出得出第二个？”
“哈哈哈，说的对！”
洪亮的笑声传出车外，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临水和恒昌兄弟般的关系，于是又在世人口中深厚了一分。
车内灵犀做羞怯状，愤愤道：“怎的又攀扯上我了？陛下！”
灵犀一个凌厉中带着娇嗔的目光刮向恒昌王，恒昌王像是马上体会到美人生气的后果似得，乖乖收住笑声，反倒是说了临水王一句：“不要笑话我灵犀夫人！”
班沐一阵恶寒。身上冷汗尚未出尽，也不知怎么，话头却忽然引到了此刻不在现场的绿珠身上。
先是说绿珠深得王心，有孕在身劳苦功高，接着又提到她身子弱，人美心善又孝顺，接着便自然而然的扯到了绿珠日日牵挂的亲生爹娘身上。
此时，班沐已然心中有数，包含深意的看向灵犀，却在灵犀敏锐而又清澈的眸子中，看不到一丝狡黠和心虚，仿佛这聪慧的女忽然便得单纯木讷，不知道绿珠爹娘是他班沐的人质。班沐心中疑惑，却不敢表露，只是依旧谦谦君子般模样，带着赞赏和遗憾的口吻回绝。理由自然也是很充分的，绿珠娘亲身体依旧孱弱，日日需要太医亲自照料。临水离恒昌路途遥远，担心二老扛不住旅途颠簸，有个好歹。欣赏绿珠的孝顺，但建议再等一些时日，待小王子出身，他班沐亲自带着二老来恭贺。
班沐诚恳谦卑的模样，和着半真半假的话语，让恒昌王感觉不到半分阴谋，甚至还为班沐小弟承诺来陪自己喝酒小小兴奋了一番。
灵犀见恒昌王这么快就被班沐给引开了话题，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失望的不是没达成目的，而是恒昌王所谓的怜香惜玉之情太过单薄，薄得风还没开始发力，就已经被吹没影了。
“灵犀帮王兄为绿和带个话”
“王兄请讲”
“请绿和王妹安心养胎生子服侍好恒昌王，王兄会为她好好照料二老，安排最好的太医为其调理身子。待合适之日，王兄定会送二老与她一聚天伦之乐！”
好一句“合适之日”！
恒昌破国之日，算是合适之日，临水欢迎她回来；
临水谋败之日，也算是合适之日，阎王殿内也自会一家团圆。
灵犀美目流转，在依旧喜气洋洋的恒昌王面上一扫而过，最后停留在班沐身上，微笑应允。
在她心中的合适之日却是另一番景象，临水兵败失去属国地位，正式并入恒昌版图也是合适之日。届时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今日的人质，也会是他临水王的救命符。
灵犀并不愿意在今日就人质的事情做过多纠缠。后日便是恒昌王封禅称帝的大日子，而守护者恒昌王顺利称帝，受诸王朝拜，才是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为何灵犀要跟来，为何焱王爷也鼓励灵犀过来，除了让灵犀和恒昌王培养感情之外，更重要的是让灵犀利用自己的恩宠，在不经意之间反过来影响恒昌王，让恒昌王在这重大的日子里，有一方霸主的模样，不要在诸王面前失了体面，不要坏了仪制，更不要被别有用心的蛊惑。
所以这夜的夜宴，显得格外庄严肃穆，肃穆得让泰阳城季太守心慌，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恒昌王如此不尽兴。内心惶恐惴惴，直到称帝结束，真正大宴诸国那一天的到来，季太守才摸了把额头上的汗珠，扯着消瘦凹陷的脸庞，笑眯眯喝下一杯回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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