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突破，三层
李袖招垂下眼，注视着林小暖。
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但笑出来后却又显得十分刻意。
“小暖，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是什么意思？”
林小暖勉强弯起的嘴角渐渐变平。
“大人，你是不是修炼《天师道法》出了什么岔子？”
自家大人的状态非常不对，简直就像是自己在其他世界看过的，修仙修到最后自己散化万千时的情形。
人修仙把人自己修没了，那不是修仙，那叫白给。
“没有。”
“那是受到丧尸梨树晶核的攻击了？大人，你受伤了？”林小暖将视线转移到自家大人身边的白光上。
“没有，只是看了一遍丧尸树的记忆。”
“只是看记忆的话，不应该......”受到重创啊......不对，这棵丧尸梨树不是普通的梨树。
它原本是一棵千年古梨树？！
林小暖惊心自家大人被丧尸梨树的记忆冲傻了：“大人，那都是梨树的记忆，你可不要混淆了！”
“没有，小暖......”“大人，你有什么困惑可以和我说！我一直都在，我们先从这里离开，冯萧一会儿就指挥丧尸过来了......”
她转头回看刚刚还跟在身后的冯萧现在在哪里。
但还没有完全转过去，就被一双大手轻轻托了回去。
“小暖，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啊大人。”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虽然......限定条件是任务中。
“你回到原初世界就又会离开我，对吗？”
“呃......”
为什么说“又”？
“不对，是我又一次把你弄丢了。小暖，跟着我，你会死，所以我们最好现在就分开。”
自家大人的声音很轻，也很慢，一字一句，林小暖听的清清楚楚。
分开？
“大人，你想和我解绑？然后呢？然后自己现在，在这里消失掉？”
林小暖握上对方的手腕：“大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原初世界你经历了什么，但现在我们既然已经绑在一起，就不要随随便便抛下我！”
“我没有......抛下你......”李袖招的眼中似乎又什么东西闪过，喃喃着松开手。
但林小暖没有放手。
“大人，你在原初世界怎么了，可以说给我听听吗？你是不是把我错认成了谁？”
“我......”
“大人，我现在就在这里，不想告诉我太多长话短说也可以，大人，你要相信我。
我曾经说过，天大地大，大人最大，虽然有些夸张，但大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在乎的只有你。
大人，自从我们绑定在一起，我就是你的系统，我虽然不能和其他任务者的系统完全一样，但确确实实是属于你的系统，自绑定的那一刻起，以后的每个任务世界我们都荣辱与共，我们的命运已经紧紧相连，所以不要轻易的说你不在乎，或者和我解绑，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这么轻易地放弃，因为我在乎。
如果你坚持，那我只想知道你放开我的原因。”
感觉到鸭舌帽遮挡住了视线，林小暖索性将帽子摘去，任由雨水打湿额头。
白光移动，向林小暖的头顶遮去。
李袖招沉默片刻。
“我认识的女孩，也叫林小暖，和你一样的名字，和你一样的外表。”
“这个世界的外表?”
“不，是在来之前，休息的间隙空间中。”
林小暖扬起脸，看着自家大人垂下来的睫毛，纤长而柔软。
她似乎记得这双眼睛，和间隙空间里自家大人的眼睛一样，但她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什么模样。
就像她记不清自己在原初世界到底是谁。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理解那个和她同名的姑娘的重要。
“她和我一起长大，在我曾经最黑暗的一段时光给了我温暖，但最后也因我而死……”
李袖招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大人，你喜欢她么？”
忽然想起昨天和自家大人的谈话，关于爱情，关于喜欢的人，林小暖轻轻询问。
李袖招的眼底闪过一丝恍惚，但很快变为坚定。
“我喜欢她，但只是对妹妹的喜欢，就像你说的，尹向文对周雅宇的关切……只是我对她有责任，我没有保护好她。”
“那为什么现在要和我解绑呢？为什么现在就就放弃呢？大人，你不应该做完任务，回原初世界去救她保护她么？”
“……我救不了她。我的每一次靠近，都是在伤害她，这是我的宿命……”
千年梨树的记忆在李袖招脑海中闪过。
随这时间的流逝，所有执着都变得如此可笑，人类的悲欢，百年的痛苦，最终，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故事，一段时间长河中的波澜......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李袖招的话语中流露出来。
“是宿命又怎样？重要的不是宿命，是你的宿命！是你啊，大人。”
林小暖直视对方的眼睛。
“这是你的宿命，自然也可以由你改变。
如果说我们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去，那谈论宿命倒无所谓，但是任务，做这些任务给我我们弥补的机会，一个从新来过的机会。
大人，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你的靠近永远是伤害?你怎么知道，你的宿命能不能改变?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也在等你回去，救他？
大人，将人类从必然消亡的宿命中拯救出来，这不正是我们在进行的任务么？
大人你想看如果救了于青，未来会发生哪些改变不也是对于青的宿命进行改变么？”
李袖招的眼底闪过轻微的震动。
“还有，大人，如果你就这么放弃，那我的坚持不就更加可笑?
我连我到底为什么坚持都不知道。
又菜，还又喜欢偷懒，比不上大人你，如果没有大人，我也不知道我会碰到那个宿主，甚至说不定下一次任务就失败消失了？”
林小暖自嘲地笑了，很难看，眼中是李袖招从没见过的低迷情绪。
今天的她和往常嬉笑怒骂的样子完全不同。
陌生的世界，全新的任务，甚至连自己都不理解的返回原初世界坚持。
自林小暖选择开始任务时，她每天都活在不确定中。不确定的过去，不确定的任务，不确定的未来，唯一确定的就是身边的李袖招，但是今天，李袖招告诉她准备解绑......
李袖招心头蓦然一疼，反手握住林小暖。
“没事大人，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要回去，因为只有在原初世界，我才是真的我，是原初世界确定了我的身份，是因为那些我甚至都遗忘的记忆，组成了现在的林小暖......
就算再狼狈，再失败，我都不能否定我自己的存在，我想要找回我自己。
而大人，你是我现在存在的证明，就像我也是你存在的证明一样。”
她微笑着，冲李袖招歪歪头。
“所以啊，大人，请不要轻易放开我，我们已经是相互交织的一部分了，都是彼此的证明......”
“......大人，其实我知道啦，我也不是你的谁，也没有资格对你的选择做出决定，甚至今天，在你还没有和我解绑的时候可以厚着脸皮以同事的身份来劝你不要放弃，我只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
“小暖，你不是。”
“不会吧.大人，连同事都算不上么？”林小暖心哇凉哇凉的，“可怜巴巴”看着她家大人。
“我是说，你不是对我毫无影响，因为我放弃的原因中还有你。”
“原来我对大人的（负面）影响这么大？”
我这是太菜被大人嫌弃到放弃了么？
林小暖心底更加“抑郁”了，面上笑容僵硬。
李袖招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笑意。
虽然他不知道小暖想到哪里去了，但他觉得现在的林小暖生动、鲜活、可爱。
他捏捏林小暖的左脸，拇指轻轻抚平嘴角。
“对啊，小暖，因为我喜欢你。”
林小暖：嗯？
“因为喜欢你，所以才想要分开，我不想伤害你，小暖。”
林小暖愣愣地看着她家大人，还在仔细思考大人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义上的喜欢。
该......该不会是告白吧？
应该只是对同事的好感吧？
或者按照她家大人的性子，是对小宠物的“喜欢”也说不定......
“曾有人说我是灾星，是祸害，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小暖，你是第一个和我说命运交织的人。”
李袖招将林小暖的小手握在掌心，低下头静静看她，墨色的眸底中翻涌起惊涛骇浪，只是表情观察能力几乎为零的林小暖根本看不出分毫。
“小暖，你还有后悔的机会，这是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想要和我在一起吗？”
永远的在一起。
他已经将面前的小暖和存在于他过去的林小暖截然分开。
小暖，是一个全新的人。
他回到原初世界是要努力弥补过去的罪，但现在的小暖却在他在回去的路上意外闯入。
从第一个任务世界，到第二个任务世界，小暖一直在他的身边，她可爱、迷糊、偶尔喜欢偷懒、口口声声说自己最冷血却很容易心软，遇到危险时总是将他放在比她自己更优先的位置，会心疼他，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不经意的关心，明明胆小害羞、不喜欢和人说话却能为了他不断做出改变......
虽然和曾经的林小暖有着一模一样的声音、外表、性格，但抛下曾经所有的羁绊，两个人在近乎真空环境中相遇，陪伴做任务，此时的小暖让他，怦然心动。
无论眼前的小暖到底是谁，到底是不是原初世界的那人......当她用最认真的表情说出“我在乎”时，李袖招已经彻底沦陷。
这一次，他再也不想放手了。
李袖招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这是他给林小暖最后的反悔机会......
林小暖眨眨眼。
“当然。”
要是不想和你在一起完成任务，我还劝你“不要和我解绑”干什么？
林小暖看到自家大人唇角的弧度扩大。
他专注地看她，眉目舒朗，眼神温柔到能溺死人......
手腕翻转，两人十指相扣。
李袖招垂首，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似满足，似喟叹。
“小暖......“
我不会再放手了。
......
然而林小暖的关注点却不是这里。
作为一个零阶、但确确实实的异能者，她明显注意到自家大人的气息出现了变化。
巨大的变化。
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有力，但不同的是，今日这份温和却如同沉渊静水中的潜龙终于苏醒，在天河倾泻般的灵气倒灌中节节攀升。
两人周围悬浮在空中的灵气进入了极度活跃的状态，就像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为神明的诞生献上贺词。
在她的感知内，到处都是跃动的光华，沸腾的鼓点，欢呼雀跃，流光溢彩。
这种强烈的变化夺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雨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小了，杏花微雨中，林小暖茫然扭头，看到天边泛白，晨光破晓。
“大人......”
“嗯？”
“你《天师道法》突破了？三层？心神合一？”
林小暖睁大眼睛，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打击。
单看自家大人妖孽其实还没什么，毕竟是自家大人，大人越厉害，自己越清闲，只是......她在这个世界也是异能者吧？
一个永远零阶的异能者？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我好酸啊qwq。
虽然酸不妨碍我继续给自家大人打call......
“嗯，突破了。”
李袖招身后，白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包裹了上来，传出一丝无可抗拒的力量，就像是要再度与他融合。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融合带上了属于丧尸树的能量，作为这个世界第一个被天道认可的从六阶到七阶的丧尸树，这份能量中还包含有一丝丝天道规则的部分。
林小暖能感觉到，吸收了这份能量以后，自家大人穿梭在各个世界运用《天师道法》时受到天道的阻力会比今天小很多。
甚至在他的每一次出手中都会蕴含有一份对天道规则的理解。
“大人，你不要急着很快吸收完，时间拉长一些多感悟里面蕴含的规则之力，我一会儿给你翻翻商城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地方......别担心，我不会乱拿东西。”
林小暖瞬间进入管家婆模式。
一层进二层的时候她因为进化没有参与，这次二层进三层自家大人的心境就出现了这样的动摇。
是以，林小暖觉得这次突破二层，很有必要给自家大人做好万全准备。
她凭空拉出自家大人的身体数据、商城、天师道法介绍等一排东西，眼神平视，忙忙碌碌。
李袖招低头向下看，就是林小暖为了他而认真忙碌的样子。
白光逐渐出现一股温度，隐隐发热，身上因为进阶传出一股无力的感觉，但心底却被什么填的满满当当。
那是他的小系统，她在为自己担心，忙碌......
他忽然有一点不满，因为小暖没有看他。
他松开手，想要坏心眼抱住林小暖，迫使她抬头，和刚刚一样眼中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只是，还没等他揽上林小暖的腰......
“哗啦！”
林小暖脚下忽然穿来一阵失重感。
脚手架被人从最底端踹散，她从半空中，从李袖招身边滑落。
李袖招心下一空，慌忙伸手准备拉住，但有人比他更快。
林小暖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一把抱入怀中。
“最后谈话结束。”
身后，冯萧的声音响起。
糟了，忘了还有冯萧！
惊讶中的林小暖抬头，正好和冯萧看过来的视线对撞。
充满侵略性的眼神，嘴角挂着坏笑。
李袖招嘴唇紧抿。
感应着身边逐渐暴躁起来的灵气，他抽出身后的剑，附上雷纹，准备将冯萧当场剿灭。
但下一秒，身后的白光忽然暴涨，将他带着飞向晶核处，他想要摆脱这道白光，进阶时的副作用却越来越明显，他的身体越来越无力......
他用尽剩下的所有力气，将背后的剑抽出，掷向冯萧，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剑身在白光中染了很久，散发出一股莫名的规则的意味，雷纹化作尾焰，势无可挡！
然而冯萧不躲不避。
在他和林小暖面前，一道黑影忽然跳出，是江镇那只黑眼智慧型丧尸！
它为冯萧完全挡下这一剑，两个东西相撞的瞬间，规则与存在互相抵消，黑眼智慧型丧尸消失在半空中。
它被那一丝规则之力完全消抹了存在。
冯萧对于黑眼智慧型丧尸的牺牲毫不在意。
“你放开我！”
林小暖还在挣扎，却换回更紧更贴身的拥抱。
冯萧将脑袋埋进林小暖的颈窝，动作和薛逸一模一样。
“小暖，我已经很大度了......”
冰冷的触感从肩头从脖颈处传来。
“你最终，还是我的，谁也无法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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