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与楚合作

　　林小暖一行人最终下榻了附近一家小小的逆旅。

　　这家逆旅的主人是周天子的太傅，为人中正平和，对燕国而来的众人抱有善意。

　　逆旅者，客栈也，因迎接客人时主人站在相反的方向而得名。

　　虽然比不上皇室路寝的奢华，但这逆旅也胜在温馨舒适，而且，还没有什么闲杂人等的吵闹。

　　因为宵禁的原因，即使来的路上，林小暖对经过的花花小摊们心热不已，但在逆旅中整顿一番之后，听到楼外打更人鸣锣示意宵禁开始，也只能乖乖在住所洗漱睡觉。

　　再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打理一番后，林小暖跟着门外早已候着的来自周天子宫内的侍从前往宫殿群中的外朝，于高台之上、大堂之内参加这次几乎云集了天下一众诸侯的会盟。

　　大殿早已经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跨入大殿后，林小暖环顾四周，忽然觉得......自家的宫殿也是时候扩建一番了。

　　殿内已经坐了不少诸侯，都是前来参加会盟的，人一多，高矮胖瘦都有，有些看起来神情倨傲，有些则心不在焉。

　　周礼苛杂繁复，细致到就连各位诸侯王的座位顺序都有讲究，侍卫们都规规矩矩留在外面，跟着引荐的宫人，林小暖走向靠近正东方周天子主位的一方桌案，在软软的垫子上坐下。

　　“小燕公，昨夜休息可好？”

　　林小暖歪头，瞄到说话人面前桌案上有一个“楚”字。

　　哦，这位美髯大叔原来是楚国国君。

　　楚国为南方之国，但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加之历史较短，被许多具有悠久传统的中原大国所轻视，甚至有些还会在背地里偷偷称楚国为“南蛮”。

　　燕国则是周先王正式分封的国家，而且地处中原正中位置，所以燕国国君的肯定具有当然的影响力，即使实力很差，只要礼制没有完全崩溃，在中原大国中也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楚国若是想要与中原诸国搭上线获得大国地位的承认，从燕国国君下手显然是极为轻松的途径。更何况，燕国新君只是一位少年，自然会比那些年龄不小，思维固化的老头们要更容易说的通。

　　楚国国君的算盘打得有多精，林小暖心中跟明镜儿一样。

　　“休息不错，多谢楚王关心。”林小暖和和气气拱拱手。

　　按道理说，称呼应以“公侯伯子男”来划分，但林小暖一声“楚王”直接将楚国国君提升到了“王”这一级别，这让楚国国君心底舒坦的冒泡的同时还有一点点震惊。

　　毕竟，周天子面前喊“王”......就不怕会有些大逆不道吗？

　　“岂敢岂敢，小燕公还是称吾楚公即可。”楚国国君准备回礼，却见那燕国少年国君忽然俯身过来。

　　“楚王不必客气，楚地千里楚王能治理的井井有条实为大能，大周至今，楚国为我中原诸国盛世安宁杀退了多少南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燕某素来知恩图报，不会连一个称呼都给不了。况且，现在没人注意咱们两人的对话，咱们两国正常邦交，私底下称呼一声楚王倒也不为过，另外，吾有一事相求，看在今后长期合作的份上，倒也不用太拘礼，都是自己人嘛~”

　　“不知小燕公所说的合作......”

　　“丝绸、粮食、人口。”林小暖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将她的需求说了出来。

　　在林小暖他们已经商量好的大燕“十年发展计划”中，燕国周围的几国都不是省油的灯，技术落后、扣扣搜搜还倚老卖老，而楚国位于南方，地理气候上来说都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性价比最高，是一个必定要合作拉拢的对象。

　　既然早晚都要谈合作，不如她现在就开始直接和对方的最高领导人对话。

　　“楚王不必担忧，你我合作乃互利双赢之事，听闻楚地虽广、良田千顷、物产丰富，但吾以为仍为物尽其用，在丝绸上，想同楚王商量购置几郡......不是买下！是借用十年，十年之后该郡之土地、该郡地面吾所有建立起的建筑人员全都如数奉还，亏本不计，期间该郡由我管理，楚王可派员监督......在粮食上，楚王物产富足，但吾燕国却实在贫瘠，还望楚王可怜百姓救济我等，卖粮于我，吾自会寻人造河疏通线路所有交通费用由吾大燕一力承担！楚王只需将无用余粮放在城门摆好，坐等收钱即可......在人口上，听闻楚王骁勇善战，打的那南蛮丢盔弃甲，吾不求楚地良民，但恳请楚王将那南蛮未开化之人交予我燕国，吾必将劳心费力改造其人，令其深明楚王悲天悯人之大义，此乃我大燕天命之所在！当然，楚将士披坚执锐之勇亦应有所偿，吾必将视情形以贵重粮食布匹刀币等交予楚王，还望能弥补楚王之损失......”

　　楚国国君的眉头原本紧皱，但此刻，却慢慢舒展开来。

　　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笑容。

　　短短的几句话，毫不客气的讲，他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虽然年轻不大，但油嘴滑舌嬉皮笑脸的燕国小毛头！

　　不仅能把他夸的舒舒坦坦挑不出错处，交流起来，比起另外那些中原的诸侯国国君来说也随性的多，不说什么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周“雅言”，言行又直白又接地气......更重要的是，这位小燕公的合作内容让他心动不已！

　　就拿租郡来说，远隔千里，就算那小燕公有通天本事，在楚国境内他楚王还是王，就算小燕公派兵前往购置的几郡，只要在周围几郡严加把守，他楚王没有一丁点失去几郡的可能，而且，听这小燕公所言，十年之后还会如数奉还......那岂不是他白赚了十年的租钱？！甚至若是那小燕公在地上有所耕种，十年之后还能白赚粮食和人，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好差事？这小燕公莫不是昏了头失了智，以为这样能偷偷帮他扩大领土？果然还是个小毛头......

　　再说粮食，这几年连年丰收，国库里堆积的粮食有些都要发霉，他正发愁粮食白白霉烂，这小燕公就又给他做了件好事，而且还承诺不收任何费用，只要等在粮仓前待人运粮收钱即可......啧啧啧，简直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人口就更别说了，那南蛮不开化之人简直是他头痛已久的问题！打吧，耗粮费钱劳民伤财，人都杀了之后尸体的处理也能头疼几天；但不打吧，又倚仗山林优势多次骚扰楚地居民，烦不胜烦......如今这小燕公的意思却是要替天行道，掏钱让他们打那南蛮，打胜后还帮忙俘虏处置，简直像......钱多烧的慌？

　　......这小燕公到底是傻？还是年轻太蠢？无论如何都要答应！说不定错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不过，他是不是可以要的更多一些？比如在租的郡里面也派兵驻扎......

　　楚王摸摸胡子，正准备满口答应，却听那小燕公又道：“楚王先别急着答应，吾所言目前也只是大方向，计划具体敲定，还要派吾大燕商部大行长带领团队前去谈判细细敲定，另外，也恳请楚王回国后仔细理清楚，等吾大行长前来尽量给最实惠价格，毕竟楚王也知，吾继位不久，大权不稳，吾大燕大行长又实在精明，届时准备前去楚国后再游历附近诸国，若是楚王给价太高而大行长又发现——他国较楚国价格更优惠，就算我于楚王承诺了，也是不作数的啊——！”

　　说着林小暖眼神还偷偷瞄了瞄不远处坐着的那几个小国国君。

　　一番话，既指出这是买方市场而不是卖方市场后，又卖惨，又推责，将楚王准备好的“坐地起价”草稿全都给堵进肚子里。

　　楚王明白，这块肥肉他听了都心动不已，如果是他附近那几个跟他积怨已久，除又除不掉的小国知道了，那还不疯了一样跟他抢这位小燕公香饽饽？！

　　就拿南蛮人口来说，就算这位小燕公不付报酬，只要能将那些蛮人带走，对他们南方几国来讲就已经是极大的利益了！

　　绝对不行！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怎么能便宜他们？！

　　他一定会给出最低价让那位大行长直接同意返回，看谁敢跟他争！他家大业大，耗得起！

　　楚王张了张嘴，反应了半刻，最终答道：“小燕公不必担心，尽管派大行长前来，吾必定让那大行长看也看不上他国，满意而归！”

　　“那燕某在此就先谢过，燕某信楚王大善，必会说到做到，那就不再跟陈伯、宋公、蔡侯他们言说了。”

　　林小暖递给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你懂”的眼神。

　　对方回给她一个同样意味深长的“我自然懂”的眼神......

　　就在两人“眉来眼去”的时候，又两国国君在宫人的引路中踱步前来。

　　只是这一次，不约而同地，所有诸侯们都齐齐消了声。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高八尺有余，养的肤白貌美，形貌昳丽，遥看上去贵气逼人，但同时脸上的黑眼圈暴露了少许夜夜笙歌的事实；走在他身后那位是个皮肤较黑一些的汉子，剑眉浓密，不怒自威，紧身利索的黑色长服下隐隐可见那精壮的线条。

　　诸国国君并不都是之前见过面的，更多是像林小暖一样第一次参加人数如此多的会盟，是以并不清楚这两人是哪国国君，但迫于两人的气势，一时又不敢开口询问。

　　林小暖和身边的楚国国君互对眼色，两人眼看那宫人弯着腰将两人引到周天子身边最近的位置。

　　白面中年男面前的桌案上刻着一个“齐”字，而黑衣男面前的桌案上则是一个“秦”字。

　　......原来是齐国国君和秦国国君？

　　林小暖正好奇地打量着两人，却没料到那秦王忽然转头看向她的方向，眼神里......充斥着冰冷。

　　......绿卡重要绿卡重要。

　　心中默念着秦王的“秦境通行绿卡”，林小暖回给对方一个僵硬的微笑。

　　秦王直接无视了林小暖的善意，将头转了过去。

　　......“获得绿卡几率-10%”。

　　林小暖几乎能看到这几个字摇摇晃晃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挥手向前划开，那一行字也很神奇地随之消失不见，但取而代之的，是周天子疑惑的声音：“小燕公？汝招手为何？”

　　林小暖茫然转头，发现一个胖胖的人影正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大堆宫人，端茶倒水鞍前马后，相比起他们这些需要将侍卫随从留在大殿外的国君来讲，阵势极大。

　　这位就是周天子？只是对方好像......还有点近视？

　　看着他“圆润”的脸庞，似乎在拼命睁大小豆眼看她的位置，林小暖觉得有点滑稽，想笑。

　　“汝笑吾？！”“周胖胖”似乎勉强看清了林小暖的表情，脸上有些愤怒。

　　“君上！皇上！臣错了臣不敢啊！”林小暖秒变狗腿，大声喊冤，惊的他身边的楚王都瞪大眼睛。

　　这一句“君上”喊出来，令周胖胖极为满意：“哼！予且问你，方才所言‘皇上’是何用意？”

　　林小暖瞅了一眼秦王，厚着脸皮将原世界线中对方的说辞照“抄”了过来：“臣以为，君上‘德兼三皇，功高五帝’，自应采上古帝位号称‘皇帝’，另君上位在臣上，臣需仰头视之，所以称‘皇上’，其实与‘君上’同意！”

　　宫人们每日对周临的夸奖，他都听腻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高大英武、神采飞扬......他耳朵都听出了茧子，但这个小燕公今天居然来了个新花样，夸他“德兼三皇，功高五帝”......

　　三皇五帝都是什么人物？都是从小教导他勤政爱民时举的典型案例！

　　小燕公什么人？那可是燕国一国国君！

　　这怎么能不让他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呢？

　　周临其实还想让林小暖多夸几句，但旁边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这位正主儿呢，他倒也有点不好意思耽误，毕竟还是正事要紧。

　　他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最终回了林小暖一句：“小燕公，文采斐然也。”

　　林小暖忽然觉得，自己可以考虑一下“夸天子以令诸侯”的方案......

　　周临说罢，脚步轻飘飘走上最东面的正位，宣布了这次会盟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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