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父亲
猛犸的速度并不慢，但临近“神经连接”学院部的时候，林小暖耳边忽然传出一阵“滴滴”声。
她左顾右盼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正准备问一下帕皮特是不是猛犸出了什么情况，身后的卡戎就先一步开口：“柯林小姐，‘父亲’来电，催促您马上接听。”
什么？“父亲”？是我的通讯在响？
林小暖一通手忙脚乱，摸着自己身上、手臂上、包括衣服口袋，找什么通讯装置，但一无所获。
身边的帕皮特似乎在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她，林小暖浑身一震，终于放弃了自己寻找。
“那个，卡戎，再考验你一下......”
话还没说完，左耳的耳垂就被人触碰到，硬硬的感觉传来，想来耳朵上有耳钉。
林小暖的耳朵极为敏感，她很快歪头，看到帕皮特的手正在收回去。
这一瞬间，她才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她自进入这个世界一来就没有照过镜子，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如果不是耳垂被帕皮特触碰到了她甚至因为身体的习惯，还注意不到耳钉这种小物件的存在。
“我耳朵上有东西？”她疑惑帕皮特碰她耳朵的理由。
帕皮特似乎也有些茫然，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取消静音。”
“......你个不孝女简讯不看电话不接你想上天？！限你十分钟之内滚到我眼前不然下个月生活费一分没有听到没有......”
巨大的咆哮声从海胆状的耳钉中传来，在林小暖耳边瞬间响起！耳膜炸裂！
林小暖睁大眼睛，身子跟着抖了抖。
她忽然想起几个小时前，卡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父亲的简讯，但当时光顾着熟悉这个世界，把这个东西略过去了！
耳边的声音还没停下，凶残的吼叫充斥着整个“金属猛犸”的小小驾驶室，言语之“激烈”，威胁之“凶狠”简直让人叹为观止！林小暖甚至都能想象出耳钉通讯另一边的人如同盛怒中喷火龙一般的模样。
......太，太可怕了qwq。
战战兢兢的林小暖甚至在帕皮特呆滞的双眼中感受到一丝“同情”的意味。
咆哮还在持续，而且内容绝不重复，看样子她不出声对方也不会停下。
“......那个，老爸？”她试探性地弱弱喊道。
爆炸般的咆哮在顷刻间消音。
“......老爸？”林小暖觉得起了效果，赶紧抓住“难得的安静”低头认怂，“我错了我错了，刚刚帕皮特机械手出了问题，差点爆炸，现在光顾着和他一起去修手，忘记给你回消息了！”
“机械手......你有没有伤着？”
声音变得关切了许多，但依旧非常威严。
“我没事，我们俩都没事，卡戎把帕皮特的手给拆解重装了下，不过现在还是担心有什么后患，所以要去另一个地方再检查一遍。”
通讯对面传来片刻的沉默。
“小暖，你先回家，让帕皮特自己去看。”
“但是老爸，我们已经在路上了。”林小暖又看了看猛犸的外部显示屏，“距离‘神经连接’学院部很近，而且我坐的也是帕皮特的‘金属猛犸’，总不能让他再送我回家吧，毕竟他现在先看一下机械手比较要紧......”
“你就不会自己开车！”通讯另外一边的声音有点“恨铁不成钢”，“天天就知道麻烦帕皮特！你上个月刚换的‘雪中玫瑰’自己吃了？！给我马上自己回来！”
通讯被单方面中断。
呃，我自己还有车？
林小暖眼中的茫然全部被帕皮特捕捉到。
他心下有些疑惑，但非常好心地僵硬着手，帮林小暖取下胸前的机械胸针。
“柯林，你今天很奇怪。”
林小暖的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他发现我不是原来的柯林了？！
“......呃，哪有？！”她慌忙解释。
“你之前，从没有叫过他‘爸爸’。”
“呃？不叫爸爸叫什么？”
“你总是喊柯林先生，包括卡戎每次喊你，你都会纠正，要卡戎喊你‘林小姐’。”
林小暖看过背景资料，原身的父亲姓氏是柯林，母亲的姓氏是林。
林小暖：......听上去还有一段父女恩怨故事？
但是我不知道啊？！
“......呃，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是......”林小暖一阵头大。
不过帕皮特虽然说出了她的奇怪，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林小暖的解释。
他将胸针递到林小暖手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又红了。
林小暖手里握着胸针，绞尽脑汁想圆自己的话的同时，眼里闪过茫然。
......嘛意思？干嘛取我胸针再递给我？
“金属猛犸”忽然停住，驾驶室的门骤然打开，帕皮特已经转过头去。
“下去。”
“我们到了？”
“到了。”
林小暖点点头通过自动阶梯走下猛犸，卡戎跟在她身后，一人一仿生人刚在金属地面上站定，身后的金属阶梯轰然关闭。
“帕皮特？”
“金属猛犸”以和慢悠悠的步子极不协调的高速在林小暖面前消失。
林小暖：？？？
什么情况？说好的未婚夫兼队友呢？怎么就丢下我自己跑了？还是去举报我去了？！
但是似乎举报也说不通，毕竟猛犸能把她分分钟踩成片片，怎么可能会再麻烦着举报......
“天杀的帕皮特！把我丢在这里......关键是我老爹还催着让我回去怎么办啊......”
林小暖原地跺了跺脚，碎碎念着在心中将名为帕皮特的小人一遍遍过肩摔。
“柯林小姐，您还不出发吗？”
“出发？怎么出发？对了，卡戎，你知道现在怎么回家吗？我们现在在哪儿吗？”
卡戎电子眼一阵闪烁：“我将为柯林小姐驾车返回，柯林小姐无需担心。”
“驾车？哪来的车？”
林小暖看看身边，又凑到卡戎背后瞅瞅，空空荡荡的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有什么车子的身影了。
这里已经到了空中花园的范围，明媚的阳光照射在身边，身后一个白色、蓝色交织的科技大楼静静地立着，顶部用显眼的红色标着“PRINTING”，虽然只有三层，但是占地面积极大，从巨大的落地透明玻璃外就可以窥见里面有的场地多么开阔。
“柯林小姐，请跟我来。”
林小暖茫然地跟着卡戎进入“PRINTING ”大楼。
进门处一阵凉风落下，一股高级而精致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放眼望去都是乳白色的机器人在忙忙碌碌，前台有一位身穿纯白工作服的漂亮姑娘在坐着。
卡戎带着林小暖径自从前台穿过时，林小暖跟个没见过美女的猪哥一样一直盯着前台的姑娘，甚至连走过去后还频频回首看那个冲她绽放出迷人微笑的姑娘，直到跟着卡戎进入到一个房间内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卡戎。”林小暖压低了声音，听上去有点贼兮兮的，“刚刚我们经过的那个姑娘也是仿生人啊？”
“是，模拟V型四代，编号36279548，设计类型专利所有者——沃克集团，出厂日期......”
“......要不是她脸上的蓝色盾牌，我还真的有可能认不出她。”林小暖感慨，“太像了，太像人类了。”
“模拟V型四代采用硅胶合成皮肤，脸型和身材比例则选取了通用脸型和身材比例，该脸型设计曾获得第109届仿生人大赛‘类人’奖。”
......第109届？现在的科技已经发达到这种程度了？
林小暖眨眨眼睛，决定先放下这个如果深究可能根本深究不完的问题。
“卡戎，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她注意到卡戎进到房间关上门后，就将她的胸针放进白色墙壁中伸出的一个小方格内。
“提取柯林小姐的飞车。”
“呃呃呃？”
房间内的空间总体呈柱状，里面空无一物，天花板与地面足有三层楼的高度，白色的金属材质墙壁精密到没有一丝拼接痕迹露出，但两人头顶，白色的金属墙壁平面忽然被三等分，三等分处各有一块高高的白色墙板拉出，从垂而立变成水平而落，又沿着因为离开墙壁而出现的竖直黑洞缓缓上升，凭空立在高处停下。
半空中三块墙板四周又延伸出几十双多指机械手，指尖蓝光闪烁，在平台上飞快来回滑动，如同印刷机般疯狂打印，从散开的大环形渐渐靠拢为一个点，机械手指指尖又溢出红白两色林小暖叫不出名的物质，稳稳当当地从平板开始逐渐印刷出一个车辆的形状。
流畅的弧形，白色打底，车门上印着艳丽的火焰玫瑰图案，视觉冲击强烈到极致的飞车就这样慢慢出现在林小暖眼前？！
她站在卡戎身边，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目瞪口呆。
大约一分钟过后，机械手完全结束了他们的工作，纷纷缩进墙壁中，一根根关节重新与墙面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端倪，三块支撑车辆的长板缓缓降下，将一辆崭新的“雪中玫瑰”飞车停好后又重新收回墙壁中。
雪白墙壁中重新探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躺着的正是林小暖胸针。
林小暖伸手触碰到胸针的时候，一块蔚蓝色的荧光屏幕出现在眼前。
“本次服务完成，请柯林小姐”
林小暖神情恍惚地拉了一个五星。
“感谢您的评价，‘PEINTING’将永远为您提供最放心的服务！”
接着，屏幕中画面一转，出现了“雪中玫瑰”车辆的基本信息，“所有人”一栏已经标注好了林小暖的名字，“驾驶人”一栏还是空空如也。
“柯林小姐，请开放驾驶权限。”
林小暖茫然地点了一下屏幕，又点了一下跳出来的“公开”按钮。
“嘭！”
极为轻微的震荡声，“雪中玫瑰”启动，车灯闪亮，蓝光魅惑又耀眼，两遍的车门向上浮起，林小暖看到卡戎已经走向驾驶位坐好。
“柯林小姐？”
“哦哦，我们马上要回家了？”
“是的，柯林小姐。”
......
由于帕皮特将她们放下的位置距离花园中心极近，所以她们回家的路不长。
林小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从被这种高端科技震撼到、到回过神来，总行程已经经过了四分之三。
她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拥有柯林家族大小姐的身份肯定是有钱人，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有钱。
根据卡戎的解释，无杀伤性或三级以下飞车才可以选择驾驶权公开模式，而驾驶权公开就意味着谁都可以随意进行驾驶，如果启动飞车，对方的名字和身份编码也会第一时间出现在车主的信息栏中，其他情况下必须明确由所有人亲手操作才能解封飞车使用权限。
因为3D打印技术的飞速发展以及高精智能机器的普及，对于林小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整个飞车最大的价值在于它的设计图而不是本身的制造。
唯一性——除我之外谁都没有，谁都不可用，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让有钱人心动的东西。
可以说林小暖拍下设计图后在“PRINTING”公司制造出的这个飞车，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飞车，其他人当然可以仿造，但所有人都会知道只有一辆这样的车是正版。
而这个象征着唯一所有权的图纸信息，就储存在林小暖的胸针内。
因为从一出生就是这个世界的金字塔顶尖，林小暖不必像其他新生儿一样在身体内植入身份晶片，以便于政府进行追踪和必要时的强制管理，是以这个胸针就成了她身份的简易代表。
小小胸针中储存了她的虹膜、指纹、身份号码等等所有身份信息以及拥有所有权的数据，甚至还能通过胸针连通精神网络......简直像是另一个形式的随身空间？
林小暖将手掌中的胸针翻来覆去，觉得无比神奇。
单面镜车窗外，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还在铺放广告，有些是面容精致的男女仿生人正在热情洋溢地介绍着“黎明计划”，如何让空中花园永远美好；有些则是仿生人广告；有些是私立学院的宣传；甚至还有关于“莫特·杜兰”和“詹妮弗·洛夫洛拉”两位竞选总统的“拉票大战”数据展示......
“柯林小姐，我们到了。”
林小暖抬起头。
复古的黑色绣花纹合金栅栏慢慢地自动张开，飞车穿过耀眼的蓝色屏幕低空飞进巨大的庄园内，与方才所见到的蓝白空荡的科技道路不同，庄园内花草葱茏，欣欣向荣，充满着自然而令人舒畅的气息。
整个庄园非常大，林小暖的飞车虽然在低空飞行，但依然望不见尽头。
飞车平稳地沿着一条笔直的路前进，路边，身穿黑白绣蕾丝边制服长裙的女仆们正低头侍弄花草，园艺工们则在匆匆给灌木修剪形状，自然光明亮而温和。
飞车在一片空地上缓缓停下，车门再次向上自动打开，一股清新的花木果香扑鼻而来。
林小暖晕乎乎地走下车，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建筑群，最前面的建筑看起来像一座巨大的哥特式城堡，又梦幻又不真实。
不知为什么，林小暖忽然想起了被“金属猛犸”踩成片片的废墟。
两人靠近时，城堡庄严古朴的大门缓缓打开。
她半只脚刚踏进门里，耳边就响起一声怒吼：“孽女！”
“......老爸，我错了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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