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兽之人
林小暖两只手抠着对方脸上的面具。
如果不是确信上一个世界结束时李袖招比她更早离开，她甚至会以为对方《天师道法》更近一层，能穿梭世界，把上一个世界的白玉麒麟面具也带到这个世界来。
她也有那么一瞬间晃神，还以为和李袖招又回到了上个世界，那场秋节夜市。
刻下的花纹、图案全都一样，只是和那个在小摊上买的面具手感不同，新面具更像是用一种白色的合成金属铸成的，摸上去冰冰凉凉，而且质地竟然出乎意料地柔软。
林小暖感觉这个面具就是贴在李袖招脸上的，因为她手指头抠抠摸摸的时候竟然不能第一时间弄掉。
不过，她那双手没有作恶多久就被对方一把抓住。
“回答我。”
不容置疑的语气。
林小暖愣了一下。
上一个世界，李袖招总是用商量的语气和她说话，从没对她用过这样的命令式。
失去记忆的李袖招，并不容易亲近。
她迅速回到现实——李袖招刚刚问了什么？要她回答什么？
为什么来找他？
林小暖犹豫了一秒钟：“......你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面具后那双眼睛眼神淡淡，但放开对林小暖钳制的手却轻轻攀上她脆弱的脖子！
夭寿啦！
我宿主要掐死我！
林小暖“心里苦”，深呼吸，迅速选择“坦白从宽”：“等等我说！我是你的系统！看到你身体数据有外伤担心你遇到危险所以才赶过来救你的！”
她双手扒着李袖招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掌，用最快语速回答。
但是对方他明显，不！相！信！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身下的大蛤蟆也同时不停地跳来跳去躲闪着对手的攻击，林小暖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李袖招你个大猪蹄子上个世界还说喜欢我现在居然想掐死我再跟你说实话我就是狗......
“给你送治疗液！帕皮特今天给你送治疗液被我知道了我偷他的治疗液来看你！”
不过，话说完，她差点想咬自己的舌头。
在城外扔飞车时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在了车里，只扒了车上一个源石溜下来，现在说跟人送治疗液，但身上又找不出治疗液......这不明摆着口说无凭么？
而且在她对面的还是李袖招！
根本不好糊弄啊！
果然，对方的下一句话就让林小暖觉得今天——“吾命休矣”！
“治疗液呢？”
“......忘车上了qwq。”
某暖“泪流满面”。
“车呢？”
“城市最外围......你信我啊大哥！我不会贪你一瓶治疗液对我又没什么用处！不过......”
“不过？”
林小暖脸有点红，她勉强点点李袖招的手：“不过你要是再用力一会儿，可能我就有用处了。”
脖子上的压力慢慢小了些。
李袖招没有完全放开，但已经足够林小暖摆脱呼吸不畅的感觉了。
她大口大口喘气。
虽然“擂台”上的空气污浊不堪，但她第一次发现，能自由呼吸，其实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
“只是送治疗液？就可以跑来地下世界？嗯？”
林小暖有些头疼。
自家宿主大人精明，这一点很好，但现在，她却希望他是傻的好糊弄的。
......说真话你不信，说假话你又觉得假，我能怎么办？
我也很绝望嘛。
不过对方现在扼住了她“命运的咽喉”，林小暖只能......硬着头皮圆。
“给你送治疗液就是个借口，真正原因是——我好奇地下世界什么样！
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嘛，天不怕地不怕，空中花园玩腻了，我要来下面开开眼界。
就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袖招一直盯着林小暖的眼睛。
他已经看出了，这句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只是让他反驳，又觉得没有丝毫破绽。
这似乎是最合理的理由，但他却隐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他也觉得，这不是“小暖”真正的理由......
他内心深处，甚至还涌起了一丝自己都无法觉察的失落。
李袖招的手终于从林小暖脖子上拿开。
林小暖向来微表情观察只能拿及格分，所以也看不懂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对方一松手，她下意识得出了一个结论——李袖招只认可她编造出的理由，不相信系统和宿主之类的话。
......好嘛！早知道我就不纠结了。
她颇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脖子，决定以后跟李袖招说话都用编的好了。
什么咱们几个世界同甘共苦、最后一个任务马上结束、你是我最喜欢的宿主大人......这些话统统都埋了。
效率第一。
新的世界，新的开始，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完全沉浸入角色，我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这样的话，她要费脑筋一点。
就比如现在，她要另外想个合适的理由带李袖招离开这里。
思及此，林小暖再次开口：“袖......咳咳，李袖招，本小姐有个交易给你，做不做？”
李袖招静静地看着她。
“现在本小姐玩腻了，也有些乏了，你送本小姐出去，本小姐给你报酬，怎么样？合作吗？”
面具下的人沉默片刻。
......不愿意？
那我想个别的办法。
林小暖小脑袋瓜迅速转动，但还没等她想到另一个借口，就听到李袖招开口：“报酬是什么？”
“报酬是......‘鲁伯特之泪’！”林小暖灵光一现。
对啊！把“鲁伯特之泪”送给李袖招，她不就可以放心放养了吗？！
六级以下攻击免疫......
林小暖转头，趁着大蛤蟆札特瓜跳起的时候偷瞄了一下来自背后的攻击。
唔，光效满分，但看威力，绝对在六级以下！
这还是地下世界顶尖的斗兽场呢，那么地下世界的危险再大也不会比这里的大出多少吧？
袖招穿着“鲁伯特之泪”=无敌。
一个交易，圆了自己的话，又能保障李袖招的安全，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
林小暖尽力在脸上做出一副“暴发户”的姿态：“不就是一件防装嘛，我们家要多少有多少，不缺这一件！”
她说话时瞪圆了眼，自己觉得演技OK很在线，但落在李袖招眼中简直不要太好看穿。
演的太过用力的女孩，笨拙的有点可爱。
他忽然生出一股想捏捏林小暖脸的冲动，手指微动，但马上反应过来。
这一次，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常。
这位柯林小姐......
“诶你到底做不做？不送我回去那我可找别人送我回去了啊！”
林小暖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面具的遮掩下又猜不出他到底要不要，赶紧催催。
“成交。”
李袖招垂下眼。
既然自己的反常是出在眼前的人身上，那就要先答应下来。
他需要和这位柯林小姐保持接触，从而找到导致自己反常的原因。
另外，也可以顺便试探一下她对他三番两次接近，到底有什么企图......
“OK？OKOK！”
林小暖见对方同意了，终于松一口气。
趁着李袖招没钳制，她灵活钻出对方身下，趴到李袖招身边：“所以现在，我们是不是应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她两手攥紧札特瓜厚实的绒绒的毛。
刚刚两人短暂的对话时间内，札特瓜的对手已经进行了数十次攻击，但都被札特瓜用跳跃的方式躲过。
大蛤蟆虽然看起来又笨又呆，但跳跃时那庞大的身躯居然灵活到不可思议，而且有好几次起跳比攻击来的还早一些，就像是提前已经预判到对手要怎么做了一般。
观众台上山呼海啸的欢呼和叫嚷声一浪接着一浪，从未停歇过。
“首先，要先从大蛤蟆身上下来......”
林小暖估量着两人和观众台的距离，一边想着一边和李袖招说着她的打算。
只是身边忽然传出一声反问，带着一点点笑意：“大蛤蟆？”
“啊？不对吗？”
林小暖歪头茫然：“这就是一只超级大蛤蟆啊？就算变异了也是。”
接着，她就见李袖招伸手拍了拍驮着两人的大蛤蟆。
“听到了吗札特瓜？小暖说你是大蛤蟆。”
札特瓜：？？？
生气。
札特瓜庞大的身躯正在挪动中，但在李袖招拍了它说出这句话后，它猛地一个急刹车，重重砸在沙地上。
居然就这么静止不动了！
札特瓜的对手快要高兴疯了！
身上长着暗红色斑纹的巨型眼镜蛇从黑暗中游出，展开的颈部两侧皮褶如同被充了气一般急速膨胀，背部猩红的眼镜圈纹闪烁着无尽的邪佞与妖异，如同雷声的“呼呼”一时间居然盖过了全场观众声嘶力竭的嚎叫！浑身上下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恐惧感和震慑力！
札特瓜还是一动不动。
巨型眼镜蛇慢慢张开嘴......
林小暖看着巨型眼镜蛇张开大嘴马上要生吞他们仨，一时间心脏骤停。
“怎么回事啊（语调上扬）？！你给我说清楚？！”
她简直想要扑到李袖招身上一通疯狂乱摇！
语速明显都比刚刚李袖招掐着她脖子时还要快上几分！
“札特瓜不让人说它是大蛤蟆？它生气了？它还有小脾气我不知道啊怎么劝快让它动动要死啊你......等等？你能和札特瓜沟通？你是它的......‘兽之人’？！”
“我有说过，我不是吗？”
林小暖震惊地张大嘴。
“不是，我还以为你是找刺激来看比赛......和我一样掉下来的......”
谁知道你是来这里挣钱的？
没想到你居然是身体素质已经达到P2的“兽之人”？
而且还是连胜了几十场的札特瓜的“兽之人”？
宿主啊，你工作的环境......它有点危险、有点小别致qwq？
李袖招淡淡地扫了林小暖一眼，随后面向札特瓜正前方，注视着蓄势中的巨型眼镜蛇古里斯特。
眼镜蛇身上涌出气浪，以蛇身为中心向四周层层扫开，气浪掀过两人，扫过李袖招额前的碎发。
发梢划过眼尾。
这一刻，林小暖忽然就觉得身边的人身上生出一股气势。
那是看尽破绽的沉稳，是对自己实力绝对自信而生的淡然，这股气势配合着他精致的侧脸上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致命吸引力。
林小暖忽然觉得“擂台”外的屏幕，就应该放这样的画面。
说不定观众们会更加疯狂一些？
耳边的叫喊声从未停止，看台上的观众依旧在咆哮。
对观众来说，这一场比赛，已经出现了多少意外？！
向来沉稳的札特瓜在今晚的前几场比赛中居然都率先发动攻击，显得比对手还要急于结束战斗；沙地边缘坚固的足以承受五级攻击的蔚围栏居然被札特瓜击碎，这可是“擂台”从建立以来第一次出现的情况；从没下场的“兽之人”居然也第一次下了场；这场战斗一开始，想来以进攻性著称的札特瓜居然一直在防御，现在甚至还完全停了下来？！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札特瓜会静止不动。
有些人猜测是因为“兽之人”亲自下场，失去了稳定的环境所以神经连接不上，札特瓜失控；有些人猜测这是眼镜蛇古里斯特“兽之人”珍藏已久的压箱底绝技，札特瓜是被古里斯特震慑到无法动弹；有些人猜测是因为前几场战斗对“兽之人”精神消耗太大，现在神经连接方面出了点问题；更有甚者猜测刚刚古里斯特的腐蚀毒液攻击到了札特瓜头顶的“兽之人”李，札特瓜因为和李的神经连接忽然中断，已经变成白痴......
但无论是怎样的猜测，都阻挡不了他们对比赛发展的好奇，几乎有半场的人都在高声喊着“札特瓜”的名字！妄图唤醒这只沉睡中的凶兽！
“札特瓜！札特瓜！”
“杀了它！”
“动起来！”
......
“......袖，咳咳，李袖招，就算你是‘兽之人’，是不是也不应该亲自下场？这里很危险啊！”
“兽之人”只有站在最安全的地方，才能保证神经连接下的持续战斗。
林小暖忽然想到这点。
看着李袖招站起，她也赶紧站起。
她还略有心机地站在李袖招身前一点点的位置，打算一会儿万一出现什么控制不了的情况，她可以动用系统能力先帮李袖招挡一下。
免得她反应不过来保护不好自家宿主。
李袖招注意到了林小暖的小动作。
札特瓜长长的双耳摇向脑袋中间，被李袖招拉起。
同一时刻，李袖招伸手将林小暖圈进怀里，用双臂在他和札特瓜毛茸茸的大耳朵之间。
林小暖猝不及防一脸扎进札特瓜厚厚的毛中。
......这大蛤蟆，有点香？手感也好棒？
“袖招？”
她抬头向后上方看去。
“抱紧，接下来的战斗，不要被甩下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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