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我赌！
遇到李袖招之前，林小暖想了一宿如何面对李袖招，但现在人就在眼前后，她脑海中的思绪忽然全都散了。
就仿佛昨晚的纠结都是她在胡思乱想。
没有什么难以面对的不堪，不会痛哭流涕，也不会心生怨念，所有强烈的情绪都不存在。
她虽然有些气恼李袖招刚刚的举动，但上车后还是快速恢复了平静。
李袖招将她放在车内软椅上，伸手敲敲前面和司机对话的车窗。
“进馆。”
依旧是林小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低沉嗓音。
司机点点头。
穿白衣的少年动手降下隔音窗，前方驾驶室和后面的车厢彻底变成两个世界。
“......隔音吗？”
林小暖打量着隔音窗。
“当然。”对面的人慢慢摘下口罩，露出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嘴角带着笑意凑近，“无论我们做什么。”
保姆车内两个软椅是并排的，两人现在坐在同一边。
林小暖别开眼，起身坐到对面。
重新坐下时，她眉间闪过一丝轻松的神色。
“咳咳，话说回来，首先确认一下......”林小暖正了正脸色，“你没有失忆、失控等自身无法控制的等情况出现？”
李袖招嘴角的笑容变淡。
他稍稍坐直了些：“没有。”
“这次任务的内容、要求、任务者的规范以及对你的特殊要求你是否清楚？”
“清楚。”
他的回答简短有力，就像是在做出什么郑重的承诺一般。
林小暖的呼吸出现一丝微不可查的停顿，不自觉将视线转移向下：“昨晚半仙找上我了，她已经跟我说明了所有情况，因为我们的特殊身份，所以现在我也算是你的......”
“监护人。”
林小暖抬眼，正好又撞见李袖招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笑容，眼底的温柔也是恰到好处。
这让林小暖忽然间产生一种李袖招才是她的监护人的错乱感。
她心底默念了几遍“公事公办”，这才将脑海中的杂念全都驱逐出去。
“既然你已经知道任务是什么了，我们现在就交流一下看法吧？首先，‘V’现在还没有成立，我们要首先凑齐‘V’的成员成立'V'......”
“小暖。”
“嗯？”
“冰淇淋现在在融化。”
李袖招的眼底像是快速略过些什么，他向前微微倾身，眼神依旧认真而专注，观察着林小暖的每一个小动作。
“是因为我吗？”
他话里有话，然而林小暖根本没有觉察到。
“啊？为什么因为你？你脸大？”
林小暖颇为嫌弃地又向背后靠了靠，思考了几秒钟之后，才有些不情愿地将一只手上的冰淇淋递过去：“算了，本来是为别人准备的，现在便宜你了，趁着没有融化赶快吃掉吧。”
李袖招微笑着接过，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为谁准备的？男生女生？你和他一起来的吗？现在是什么关系？小暖，我想吃另一个。”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问题？”林小暖满脸无奈，将另一个冰淇淋递给李袖招，“孙璐，我喊她小璐，设定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好的朋友，大学同学，女生，女生，我们都是‘飞天鼠’的粉丝，一起来看这次比赛......诶等等！”
然而林小暖意识到问题时已经晚了。
李袖招已经在她刚刚舔过的冰淇淋上啃了一口。
“嗯？”
林小暖深吸一口气：“......没事......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和小璐一起来看这次比赛。”
“对，我和小璐来看比赛，你应该也清楚吧？‘飞天鼠’里的吴钩是‘V’的中单，我们要凑齐‘V’就绝不能放过这次联系的机会。”
“小暖现在是什么身份？”
“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袖......你呢？”
林小暖的话中间的停顿有些过分明显，但李袖招似乎并没有在意。
“我是'V'的创始人之一。”
“啊？不会吧，任务介绍中‘V’的创始人只有叶文一个人，而且你今天这身打扮，不应该是‘复仇者’战队的选手么......”
“小暖，我们还没有建立连接，对吗？”
李袖招向她伸出手。
任务者进入世界时使用的身份是随机的，所处的位置不同，就导致任务者之间获得的信息，看待世界的方式并不相同，因而需要在每次任务中快速找到彼此，建立连接，共享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连接之后，两位任务者就会进入心意共通的状态。
连接并不是任务完成的必须，但建立连接一定有助于任务的完成。
昨晚江雪向林小暖描述时还称，这个过程是一种身体短暂触碰、但灵魂相互交融的状态，林小暖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江雪的表情显得有些......猥琐。
林小暖犹豫了犹豫，最终还是看在任务完成的份儿上，向李袖招伸出手。
手指刚到李袖招手掌的上方，就被他一把紧握住。
“呃你......”
林小暖触电一般收回手，但就是这短暂的片刻接触，属于李袖招的记忆，记忆中夹杂的所有情绪已经铺天盖地向她涌来。
不甘、恶念、掌控欲、自责、渴求、后悔、惶恐、执着、爱、痛苦......在转瞬间穿过林小暖的全身。
就像是她在这一瞬间，以李袖招的视角，重温了一遍李袖招的曾经。
千思万绪堵在心口，但灵魂交错那一瞬间的温热与畅快感觉，又让她舒服地差点叫出声。
记忆的交换是相互的。
在她对面，李袖招脸上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眼底略深了几分。
原来他......
原来她......
……
林小暖忽然收紧手指，摇摇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任务上。
以李袖招的视角来看，原世界线中“V”的存在其实是......一次并不算多么成功的投资？！
林小暖眼睛微睁。
李袖招居然是熊猫集团董事长唯一的儿子？
那可是熊猫集团啊！世界排名前十的跨国集团！
“V”战队原来有两个老板？叶文在明，李袖招在暗？
而且“复仇者”居然是“V”的前身……
“呃，你真的是幕后的大股东？”林小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袖招身上的战队队服，“……出于兴趣爱好加入‘复仇者’，要不是我知道这些消息是真的，就算是你对我说，我也一定不会相信你是这样的钻石王老五……”
“是吗？”李袖招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靠近身后的椅背中，“第一次，小暖不相信我说的话了吗？”
“当然。”林小暖耸耸肩，“过去是过去，人是会改变的。”
李袖招微微颔首，像是在思考什么。
“如果你是这样的身份，那我们的任务就好办了。”林小暖咬一口冰淇淋，“还是按照原世界轨迹走，咱们前期什么都不干预。”
“不过这一次，在世界赛输掉时你不要原地解散‘V’就行，我认为‘V’输掉的愿意是因为经验不足，选手们都太年轻，而且磨合期太短，他们的实力都是有的，所以第二年进世界赛时应该就能顺利完成任务了……你觉得呢？”林小暖一通分析之后看向李袖招，“还有，你冰淇淋不吃要化掉了。”
“没事。”
李袖招抬手。
冰淇淋周围的空气中忽然浮现出一层透明冰晶，从一片片碎粒到整个凝结成块，浑然天成，将李袖招手中的冰淇淋冻在正中。
正方形的透明冰块静静悬浮在空中，在李袖招掌心上方缓缓旋转。
林小暖急忙看了一眼司机窗口，依然关的好好的。
她又放大感知，天道在一如既往地自行运转，并没有觉察到这里细微的变化。
林小暖松一口气，一把抓住李袖招的手腕：“任务者在世界中不能随意动用世界之外的力量，忘了吗？！”
“……初犯从轻？”
李袖招抬手向后，林小暖不得不跟着向前倾身，凑到他附近。
“下不为例。”林小暖的表情有些严肃，“这次还是小事，如果被天道发现了，你会受到攻击！就算你很强也会受伤！”
“嗯，那小暖可要好好监督我……”
李袖招浅笑着，忽然扬起下巴。
但这一次，林小暖的反应更快。
她侧脸躲了过去。
“还有，以后不要随便占同事便宜。”
她松开钳制李袖招的手，直起身子：“如果有选择，我想我不可能会选择和你绑定。”
半空中旋转的正方形冰块忽然失去支撑，落在两人脚边的毯子上。
“但现在，我们已经绑死了。”
李袖招的面色很平静，只是在无人注意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心底清楚，绑死只是借口。
如果小暖真的无欲无求，如果小暖完全放弃，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刚刚和小暖的连接更让他增加了一丝不确定，因为在那一瞬间，他所感受到的疲惫、不堪、失望……足以摧毁所有的坚持。
小暖用了五个世界等待他的回应，而现在，他又要用多久能等来小暖的回头？
他无法计算，因为小暖是他的世界中唯一不可控制的变化……
“……李袖招，我不再是以前那个系统了，希望你尽快适应这种转变。”
“小暖，我们一起经历过……”
“我们经历过。”林小暖罕见地打断了李袖招，“五个世界，我给过你机会了，我……我……”
林小暖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你，我喜欢过你，李袖招，很喜欢很喜欢。”
林小暖一直以为，她无疾而终的暗恋会一直憋在心底，说出口的那一刻会悲伤到极点。
但现在发现却不是这样。
她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
“其实，昨晚我想了很久，我在想该用什么样态度来面对你，再遇到你后我会伤心，还是欣喜。”
李袖招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有片刻收缩。
“但是今天，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发现我想的都不对。”
“因为你过去对我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你将来会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了，我想……我其实应该放下？”
“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人，只是因为任务联系在一起……”
“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小暖？”
曾经获得但现已失去的痛苦，比从未拥有更甚。
李袖招轻轻握住林小暖的手，声音有一丝喑哑。
“不，我不会，我也不想再给。”林小暖再次挣脱，“你也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李袖招，自私、冷漠、视他人如草芥、又顽固，我试过改变你，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一次次的失败，我已经累了……”
“小暖，你刚刚对我说，人是会改变的。”
林小暖忽然有些失言。
保姆车已经停下了，但车厢内又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
林小暖手中的冰淇淋已经彻底融化，不过好在有脆筒盛着，没有撒到衣服上。
最终，林小暖打破了沉默。
“我该入场了，孙璐还在等我。”
她一边咬着脆筒，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朝李袖招晃晃。
亮起来的手机屏显示，已经有十几通未接电话，都是孙璐打来的。
“我们还是按照原世界的轨迹来进行任务，就像我刚刚说的，你只要在世界赛失败后，不要解散‘V’，就够了。”
“先走了。”
林小暖转身，准备拉开车门。
手中的脆筒已经吃完，林小暖腾出一只手拨孙璐的电话。
“小暖。”
“嗯？”
林小暖将手机贴在耳侧，转过来看李袖招。
“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如果这一次，‘V’能够自己改变结局。”
“……你是说‘V’一年就可以获胜？”
“你不相信？”
林小暖摇头：“不相信，这些孩子们正处于年轻气盛的年纪，从没有参加世界赛的经验，另外，他们在一起的磨合期太短，还没有培养出团队间的默契，想让他们第一年获胜，根本不可能。”
“有我们的加入，你怎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李袖招从椅子上站起，走向门边的人：“又是，只需要一些微小的改变，就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
“小暖，你要对我有信心。”
“……李袖招，你不能使用超出这个世界的力量。”林小暖扬起脸警告他。
“当然不会。”
李袖招微笑着举起双手，似乎又回到了平日里漫不经心又懒散的样子。
手机接通了，孙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但下一秒，林小暖一个不注意，手机被李袖招轻巧抢去。
“你？！”
李袖招将手中的手机举得很高。
林小暖比他矮一头，就算扒在他身上踮起脚尖也够不到。
“那是小璐的电话啊！”
“先说你要不要赌。”
“好好好，赌什么？”
“如果‘V’赢了世界赛，小暖，你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爱你的机会。”
林小暖有些吃惊。
她刚刚已经把话说的那么明白了，为什么李袖招还是没有放弃。
“为什么？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
“是，你刚刚说我很顽固。”李袖招温柔地看着她，“所以，你会答应吗？如果你认为不可能的事变为了可能，那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
“或者说，这一次，不要拒绝我就好？”
“我……”
“答——应——他！！！”
李袖招高举的手机中忽然传出一阵高分贝女声！
孙璐在电话那边绝对是在用生命“怒吼出声”！
林小暖心里一个“咯噔”！
完了，忘了手机刚在通话中！
“小暖？”
李袖招还在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小暖，你是不是在外面！我马上过来见你和你男友！”
林小暖脸色一僵。
完了，李袖招的身份……孙璐可是“飞天鼠”的粉丝！
“袖招把手机还我！”
林小暖一时急的顾不上注意称呼。
“小暖，你还没有回答我。”
李袖招的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林小暖腰间，将她牢牢抱住，看上去似乎是不回答，不会放手。
“林小暖！我来了！”
手机里孙璐的声音听上去在跑。
“……好！我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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