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斩龙（开局）
明隅步出澄心明台不远，却见小红急匆匆跑过来，一手牵了牵他袖子示意他有事，另一手递上一封信。
信？
明隅接下，疑惑想着什么事不能当面说，打开一观。
……未定之缘，不知祸福……原来如此。
“有童名唤圆儿者，天地异数，现由吾友金包银照料。日前此童遭难急需医治，吾友皇甫笑禅建议金包银送伊往［星河云梯]以寻奇人‘点天机’之助。吾发现此童眼前缘法虽可应在‘点天机’，日后生机却指向汝。此事祸福难料，缘法未定。吾不得擅专，故出手暂稳圆儿状况，劝金包银稍缓考量送往何处……”
圆儿……虽只见过一面，但此童已从不同人处听过多次，甚至他自己数日前也才借此童之名义与鬼梁天下周旋……缘法表面未定，实际已有征兆。
轻弹纸面，号昆仑写的讯息随之化作飞屑，细细散落风中。
此缘他接下了。
明隅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轻声与她道别。
——————
翠环山，琉璃仙境附近水域。
“嗖——”
一物抛向水面，却没有传来入水的声音，只听“哗啦啦”地脆响之中一道两米多的大黑影破水而出，直直撞上空中的抛物——
“啊～包子～”
魟鱼落回河里，愉悦地来回翻腾打起大片水花，回味了一番到嘴的食物，嚷嚷着：“咦？屈世途你做的包子怎样变差了，泯然众人矣～”
“咚——”
一个石头砸在鱼头上，世界安静了……
懵圈的蠹鱼孙探了探头，终于看清了河边的人影：“明、明隅！”
“似乎还是石头更有用。”
“喂！你讲一下道理！都怪你之前一来就是扔石头我才没想到是你啊！还有，主人说砸头会变蠢！”委屈地搧乎两下胸鳍，蠹鱼孙抱怨道。
……看你如今智商，你的主人是在你身上试验出来的结论吧……
又喂给它一个包子当做安抚，明隅问道：“崖下情况如何？”
“很闹热！鹿王每天都在犹豫他家小妹跟羽人非獍与燕归人哪一个更速配～”
魟鱼吃了包子立刻不再计较头被打的事，欢快地回答问题。说完看了看明隅，见他面无表情，游了个圈想了想……是自己说的太笼统他没听懂吧！
“咳咳，”蠹鱼孙清了清嗓子，一口气解释道：
“慕少艾回来看羽人，鹿王带着他小妹断雁西风一直跟着，趣味的是西风小妹跟一个叫燕归人的男人好像蛮谈得来哩，那个燕归人很闲没有要做的事情就一起跟来了……结果——哈哈～鹿王本来一直让西风小妹多关心关心精神状态不好的羽人非獍，西风小妹却只把羽人当做哥们，说羽人只是需要发泄，最好的关心方式是陪他打架！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个妹子太可爱哈哈～～～后来鹿王觉得燕归人也不赖，就开始撮合他小妹与燕归人，动不动让西风跟人饮酒赏月～这才十来天就换了妹婿目标！鹿王是真心觉得他家小妹非常恨嫁了哈哈～然后其他人也都……”
“——停！”
明隅无奈打断，这鱼是八卦上瘾是吗？自己很像闲的慌买包子陪它聊姑娘跟谁更速配的人么……
不过，听起来倒还算安宁，否则那班人也没空琢磨这些。
“素贤人呢？”总不会也在做月老？
“诶？哦、哦……原来你是想问素还真啊！他有时住崖下，有时住琉璃仙境——慕少艾好像说了什么让他不用再顾赌约，而且也没人真跟他计较这事嘛～但他多数时候是化身白发剑者出去帮谈无欲与佛剑分说……”
“战局如何？练云人之亡有什么具体消息？”
“前些天练峨眉不知道是要试探什么，突然向着魔界击下一掌——惊天动地啊！好厉害～感觉她差点把魔界凿穿了！可惜被魔君在最后挡住，唉……她自己耗元太多在萍山拒客修养了一阵，然后魔界也歇了动静……”
蠹鱼孙老老实实介绍着情况，它虽然待在水里，但其实啥都听，又时不时跟山上山下的人聊天，消息灵通的很。
“……至于练峨眉死在罪恶坑——明隅你消息怎么突然这般灵？琉璃仙境这边也是几个时辰前刚知道咧！谈无欲从萍山上送消息过来，素还真就化身出去了，现在还没有内情传回。”
明隅心下衡量，单凭魔君或者狂龙都杀不了练峨眉——加上魔将或者罪恶坑其他人也无用，除非有这两人大半的实力，否则群攻与单挑差别不大，常人不可能接的下登仙者一招……两人联手？依然不够…何况慕少艾炼制的丹药已可解决体质上问题……
虽然云相指向恶龙，方位则在罪恶坑，但内情尚不能确定，明隅也不急于弄清此事。
不论狂龙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明隅目标已定，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羽人非獍情况如何？”
“不好不坏啦！刚开始不是神志不清疯的厉害？慕少艾跟鹿王、西风小妹他们来了之后渐渐好转。现在看着是神智清醒了，日常与西风、燕归人喝酒，偶尔打一场发泄一下……但我听鹿王说他还是心魔未祛，只是勉强压抑。”
这情况与明隅估计的差不多，狂龙一声笑逼人的手段太狠，恩师之死心结难解，血溅无辜的举动事后醒悟，又刺激甚深。区区十余日能神志清醒已是友人相劝的功劳。
明隅化出一封信递给蠹鱼孙，道：“单独交给鹿王。你明白‘单独’的意思？”
“单独？你干嘛不直接飞信下去？啊哈！你不就是不想让慕少艾看到～多大的人了居然还闹别扭啊？”
“……不是。”
蠹鱼孙兴致勃勃地抓着这事儿不放，甩起长尾巴一上一下敲着水。回想了一下慕少艾的反应……
初时激动非常，坚持要出去寻人；听鹿王转述明隅说“打晕、下药、绑起来任何方法看住慕少艾”之后突然安静下来，那眼神危险的……
啧啧，自觉找到了这人回避药师的原因——
“那你是怕被他骂喽？嘿嘿～很明智！我觉得他会扒了你的皮……”
“送，还是不送？”
轻缓的语调，吓得蠹鱼孙打了个抖，急忙道：“送！马上就去！只要你不怕我把纸打湿……”
“呵……不弄湿信的能力都无，你主人养你何用。”是准备养大了做生鱼片结果没来得及吗？
……敏锐体会到了话音下的深意，蠹鱼孙暗自腹诽：主人养自己是用来解闷！解闷！不是用来当信差！
不敢把怨念说给明隅听，它只好可怜巴巴竖起身咬住信，撑了个泡泡裹住……
主人救命！明隅好可怕～以前他只欺负坏人，现在连鱼都不放过啊！
目送蠹鱼孙逃难一般潜往崖下的身影，伫立岸边的人垂眉默然。
他当然不至于跟慕少艾闹别扭闹十几天，更不可能怕朋友责备就躲着不去见人。只是他打算把事情做完了再让人知道，如此，家长性格的那人估计能意识到——出于保护的心态单方面把朋友隔绝出去是如何不可取的事情！
至于欺负蠹鱼孙……都怪它不懂实情还乱说话。
命数之说玄奥莫测，贸然观其表面意义，有时只是误人误己。
药师正是对明隅的命数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否则再如何决绝，也不会忍心说出那些话。
——————
数日后，江湖传闻，羽人非獍于罪恶坑留下一封未署名的战书——
上弦。虺屺谷。
羽人要单独约战狂龙？
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认为战书既然未署名，多半是替别人而下，却不知邪逆妄为的罪恶坑之首会遵照江湖规矩，遂行这份约战吗？
——————
弦月高悬。
半镜明辉如水，倾泻寸草不生的石谷，铺出几分恍现生机的鲜活。
羽人非獍坐在岩石上，压抑着心中潮涌的情绪，缓缓拉着胡琴。凄凉的调随风送远，拍打远方高耸的岩壁，融进清清月色回荡在广阔山谷。
狂龙应约而至。
看了一眼面前的羽人，肆意狂笑：“赫赫赫……赫哈哈哈——只有你一人？我会信吗？他让你来送信，不就是故意引我上钩让我忍不住要起杀你的心思！”
随即转身背对拉琴的人，一副不将他看在眼内的姿态，环顾宽谷尽处的高崖，高声呼喝。
“明——隅，你出来！阿姐已死，小龙龙知道你忍不住了～想杀我是——吗？”
高崖上，一人身影浮现，背对弦月辨不清面目，正是明隅。
狂龙嘴角上扬，眼眯着缝，恶毒的狞笑愈张愈大，兴奋地全身颤抖，止不住的愉悦感迫得他弯腰喘息着缓和片刻，又抬头盯视崖上之人。
“企图引狂龙入彀的人啊！赫赫，猜看看，小龙龙准备了什么大餐来招待你！”
话音甫落，山崖上另一道狂傲霸道的魁梧身影踏破清辉，肩扛硕凛魔刀，魔威赫赫，灼热炎气镇压月下幽寒。
异度魔界魔君，阎魔旱魃！
“终于轮到你了！插手瀚海战局，撼动魔城地脉，杀吾三大先知，剿灭吾界之盟！明隅，本座早已期待与你一战——看你有几层本事撄本座荒神斩之锋！”
明隅侧对着阎魔旱魃，注视下方狂笑的恶徒，仿佛要直直看进他阴毒扭曲的瞳——
“让我猜……或许你前些天刚用类似办法杀了自己姐姐？”
轻飘飘一句话，瞬间扼住了狂龙的喉，疯笑一顿，却勾引出更多恨极的杀意，阴沉着脸色幽幽道：“今日羽人枭獍要死，你也要死！”
羽人根基与无耻程度都逊于狂龙，等羽人一死，二对一，必成崖上之人死劫！
看似陷入危局的人不见慌张，袍袖微震，一杆冰寒莹白长枪光辉夺月，寸寸化现手中。
锋尖隐隐指向魔君身前片地，霜意似动似藏。
感应崖下渐起的风，明隅心中暗道，给鹿王的交代是找一名可与羽人配合的武者，本以为来的是白发剑者或是叶小钗，未料鹿王选择了此人……倒是更合适。
迎着隔空袭至的森寒杀气，他淡然回应：“罪首何不低头看一眼。”
倏然……
沙石卷动，风势骤变，威武声音出现在山谷一侧——
“飒风沾、问途寒，谁与共饮，谁敢当关？燕戟归命人不还！”
燕归人甲胄英武，赤红披风猎猎作响，大踏步走到狂龙身前，圣戟神叹横扫！
狂龙身后，羽人非獍放下胡琴，神刀天泣光寒乍现，执念深藏的眼如锥刺入令人憎恨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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