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哎哟好巧
<p>“《清平乐》：青春欲暮。柳下将飞絮。月到阶前梅子树。啼得杜鹃飞去。</p>
<p>人归不掩朱门。一成过了黄昏。只有琐窗红蜡，照人犹自销魂。”</p>
<p>……</p>
<p>“完了，完了！苏姐姐这首貌似没有刚才那首好呢！”小初性格活泼，更加性急，自然更加注重输赢。大初和边青桐笑笑没有答话，可把她急的不行。“我去看看，我去看看！”说完朝花篮处跑去。</p>
<p>不一会，再次跑回：“完了完了，苏姐姐只有三十多朵花，柳霜霜有四十多朵，这已经两轮过去了，还有一轮，怎么办怎么办？”</p>
<p>虽然杭州百姓心向颜家，倒也颇为公允。这个世代，至少良心还没黑透，比起另一个世界的暗箱操作、内定潜规则，人们多少还凭着良心说话。这次柳霜霜的诗词比起其他众人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得到的花自然就多。剩下苏小小三人都是三十余朵，追的很近。再往后的众人，多则十余，少则三五，被远远甩在身后。</p>
<p>“边姐姐，怎么办，你平时最有办法了？”小初迎上回归的苏小小，神态焦急。反倒苏小小不徐不疾、悠然自得，“柳霜霜这首词确实优美，情到深处愁断肠，我这首不如她的”当事人都这么说，更是让小初“怒其不争”！</p>
<p>“你怎么这么说！苏姐姐，她们是白家派来的！”小初最近听到白家二字就很炸毛，今晚听到“白呈秀”三字，怎么压的内心的愤懑，“他们是专程来跟公子作对的，明晚就是咱们家了！”“花灯大战”一事，满城皆知，小初她们怎么可能不知道。</p>
<p>“急什么，公子都不急，就你急，你比全天下都急！”边青桐宠溺地刮刮小初鼻子，打趣道，“就凭那群三脚猫，到杭州来，还不是自取其辱，你们到时候只需看好！”</p>
<p>“贤侄，差了快十朵了，你就不急？”</p>
<p>颜子卿无奈看看苏和仲：“师伯，您要实在忍不住，要不您出手吧？”有这么个师伯，颜子卿也是醉了。</p>
<p>颜家千年声誉，是凭区区几首诗词能打败的？颜家和其他家族的恩怨，凭借一个“花灯大战”就能了结？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当然，此话还是不让苏和仲知道为妙。</p>
<p>“佑之啊，老夫若是年轻十岁，兴许就上了。哎！奈何‘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说完，还抖抖眉毛、用眼睛扫扫自己胯下。”</p>
<p>……师伯，你赢了</p>
<p>“接下来第三轮！佑之，你看我出什么题目好？”第三轮一般由职位最高者出题。由献艺者临时创作，这个难度自然就大了——当然，也是有空子钻的。</p>
<p>“自然由师伯您自行决定！”颜子卿表情肃然，却不想周围士绅、富户、官员们心里却在喊：装，你们俩叔侄装得真像！这双簧唱得，简直绝了，天衣无缝有木有？</p>
<p>“今晚有花、有月、有夜色，那就以花月夜为题吧？”苏和仲捻着白须，怡然自得。</p>
<p>这题目，严格说来并不难，甚至是简单。诗词歌赋的对象是什么？自然是春花、秋月，荷塘、夜色，这些东西都是往日用烂的。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平日里接触的莫不是诗情画意，苏和仲真要出“狗屎”、“野鸡”之内题目，所有人都会抓瞎。但这样的题目既简单又不简单：豆腐、青菜，做熟容易做好难。</p>
<p>“花、月、夜？这题目出的——不难！”从题目下发到传唱有一炷香准备时间。有能力的姑娘们自然开始冥思苦想；亦或把往日曾做过、唱过的诗词再拿出来“翻炒”一遍；最无奈的自然是直接使用经典诗词，但这样无疑会失色不少。</p>
<p>但还有一种人则轻快许多：某些小间内，几名文人墨客集思广益或者独自成诗，再由小厮们把诗词直接送到支持的姑娘们手里——和传递小抄、答案差不多——这边是规矩允许的空子。才子和佳人从来都是一对，能找到一炷香内做出佳作的才子支持，也是能力和人气的表现。只需是新作，并诗词附上谁人所做，便不算违规。</p>
<p>出场顺序一早抓阄便定下，一炷香后，佳人们自然手拿乐器按序而出。这个时候，若无十足把握，反倒不如唱往年老词妥帖，虽然没有新意，但不会有大过。</p>
<p>第一位出场，林凤阁的晚晴姑娘，怀抱琵琶，用的一首经典老词《御街行》，中规中矩：</p>
<p>“……夜寂静、寒声碎。……年年今夜，月花如练，长是人千里。 ……残灯明灭枕头欹。……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并非自己所创，自然很难加分。</p>
<p>第二位：……</p>
<p>“苏姐姐，怎么办？你想到了吗？”小初问。</p>
<p>“嗯！几月前做了一首中秋诗，到时一直没怎么唱过，花月夜有都有，不过可惜……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严格说，这首诗格调已经非常不错，水平很高。但中秋诗词拿到上元节来传唱明显不太合时宜。若是她人都做不出诗词，传唱老词也罢，若有那么一俩人灵光一闪，或者有人相助，比如白呈秀那样的。</p>
<p>“花月夜？哎哟好巧！小初妹妹，你能帮上苏妹妹了！”边青桐诗词水平明显高于初家姐妹，反应也快上许多。</p>
<p>“我？我怎么帮？”小初反应稍慢。</p>
<p>“笨姑娘，快，拿纸来！……”</p>
<p>前两轮投花结束，众人心里也明白，花魁基本只能从现在杭州府四名最红的歌伶中产生。四女的上场自然是目光焦点。第一位上场的是飘香楼花媚夏青青。夏青青从来都是以妖娆妩媚动人，诗词之道原本就非其长。出场之时虽然镇定自若，但使用的词曲乃是陈年旧作，档次明显就差了大截。</p>
<p>“……取次梳妆，寻常言语……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此词的格调还偏向“男欢女爱”、稍稍露骨，一曲唱完，台下虽然欢呼不断，但基本已经算是出局。</p>
<p>……</p>
<p>“终于轮到柳霜霜姑娘了”今夜柳霜霜很出彩，特别是第二轮遥遥领先，乃众人心中最高预期。轻抚古筝，果然没让众人失望：“《花好月圆》：</p>
<p>人意共怜花月满。花好月圆人又散。欢情去逐远云空，往事过如幽梦断。</p>
<p>草树争春红影乱，一唱鸡声千万怨。任教迟日更添长，能得几时抬眼看。”</p>
<p>又是一首绝妙好诗。“人意共怜花月满。花好月圆人又散。”前两句一出，便震惊四座。此诗的意境、格调比起一般诗词意境高了不知几许，虽幽怨却不失希望、虽缠绵却不落低俗，今夜过后，此诗必定名传天下。</p>
<p>“此诗乃扬州府白世清公子所作” ……。不是白呈秀，但依然姓白，看来白家也有能人。</p>
<p>稍微懂点诗词的人，莫不大声叫好，园内以及四周，响起泼天喝彩，叫好之声经久不绝。</p>
<p>于是，接下来的人悲剧了。</p>
<p>花幽薛涛涛书画双绝，在诗词一道上也是不太差的。半柱香内竟拿出一首好词，清朗明快、朴素雅致，若在平日里抛出，定然惊艳四座，但这次——就似叶片掉进池塘里，水花都没溅起一朵。</p>
<p>“贤侄，大局已定呐！”苏和仲右手抚在腰间玉带，左手遥指即将登台的苏小小。</p>
<p>“哦！”颜子卿不置可否。但这句“哦”让苏和仲啼笑皆非：有小道消息传出，颜子卿在睢阳书院四声“哦”，把白宗虞气的差点当场吐血。</p>
<p>不再管颜子卿，苏和仲眼见苏小小摆上一具古琴，点燃一支静心香，闭上双眼。好诗词自然要细细品味，苏和仲听歌辨曲的时候，喜欢闭上双眼。</p>
<p>只见苏小小朝四周贵客们微鞠一躬，嫣然座下，十只青葱手指抚上瑶琴。随着琴声波动，唇舌一吐，清扬歌声飘入耳间：</p>
<p>“《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p>
<p>“咦！——有点意思！”第一句一出，整个院内再无半点杂音，很多人竖耳细听，更多人闭上眼睛，品味着此诗的意境：开篇便勾勒出一幅春江月夜的壮丽画面：江潮连海，月共潮生，很美！</p>
<p>“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水曲曲弯弯地绕过花草遍生的春之原野，月色泻在花树上，象撒上了一层洁白的雪。</p>
<p>……</p>
<p>“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银江送流水。” 有人感受着：我曾经深恋的人，江畔？江月？一轮孤月徘徊中天，象是等待着什么，却又永远不能如愿，只余空空遗憾。</p>
<p>亦或有人仿佛看到：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生命短暂即逝，历史绵延久长，月光下，只有大江急流，奔腾远去。</p>
<p>整个上半阙，意境完全超越了模山范水的景物诗范畴，已经内涵“羡宇宙之无穷，哀吾生之须臾”的宇宙哲理，融诗情、画意、哲理为一体，以春江花月夜的描绘，尽情赞叹大自然的奇丽景色。</p>
<p>……</p>
<p>“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斜月慢慢下沉，藏在海雾，碣石与潇湘的离人距离无限遥远。不知有几人能趁着月光回家，唯有那西落的月亮摇荡着离情，洒满了江边的树林。……下阙讴歌最纯洁的爱情，游子思妇的同情、人生哲理的追求、对宇宙奥秘的探索结合，汇成一种情、景、理交溶的幽美而邈远意境。深邃的美隐藏在惝恍迷离的月色重，吸引任去探寻美的真谛。</p>
<p>“贤侄！这是你？——作的？”苏和仲随着苏小小的歌声结束，惊醒过来。</p>
<p>“此诗，乃是——”台下唱台之人正在宣唱作者。</p>
<p>“不是！”颜子卿回答没有迟疑。从苏小小开口第一句，他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肯定是和她要好的小初姐妹们做的。今晚还真是赶巧了，正好把小初他们带来，正好题目是花月夜、正好……</p>
<p>《春江花月夜》，孤偏盖全唐！人挡杀人、佛挡**的绝诗，谁来都是要死的！张若虚这一首诗就比得上李杜几百上千首的成绩，五千年一出的绝笔。对诗对上这样一首，就像奔跑中一头撞上满是钢刺的堡垒般，已经不是头破血流的后果，而是**迸射的结局。就这样的运气？某些人明日还要到颜府去“砸场子”？颜子卿都在为白呈秀他们感到悲哀。</p>
<p>“家中师傅们所做！”颜子卿回答。</p>
<p>“乃是颜府佚名先生所作！”唱名者宣布。</p>
<p>颜子卿的回答和唱名的姑娘声音撞到一起。</p>
<p>“佚名先生是谁？”“是颜府西席！”“哦，懂了！”</p>
<p>“贤侄啊，何时有空，介绍佚名先生与老夫见见，若实在无暇，其他西席先生们也行！”苏和仲意犹未尽。刚才那首诗，以月为主体，犹如一条生命纽带通贯上下，触处生神，万物随着月轮的生落而起伏曲折，一夜之间经历升起──高悬──西斜──落下过程。月的照耀下，江水、沙滩、天空、原野、枫树、花林、飞霜、白去、扁舟、高楼、镜台、砧石、长飞的鸿雁、潜跃的鱼龙，不眠的思妇以及漂泊的游子，组成了丰满形象，把人生哲理与生活情趣绘成一幅最美的画卷。早知道就出十首诗词，让姑娘们唱个够。</p>
<p>“有机会的！”颜子卿觉得，过完年是该请几名西席先生们充充脸面，否则连说实话别人都认为在撒谎。</p>
<p>“佚名！？我去你耶耶的佚名！颜子卿，你不要脸——”拜月楼席位处，白呈秀“啪！”一声砸碎手里茶杯。傻瓜都知道这“佚名”是谁！身为颜家长公子、嫡脉家主、军功侯爷，帮一个歌伶作弊，还要不要脸？这家伙浑然忘了，自己是怎么干的。</p>
<p>“颜子卿，咱们明晚走着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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