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尸体
虽说也曾同徐令杰称兄道弟，但到底相识不过几天，沈棠对那人丝毫没有了解，一腔冲动出了府衙后也不知该往何处去，一时愣在了辽阔长街上，头一次有了茫然无措之觉。
若小酒真是被徐令杰捉到带走，如今眼看已经两天，小酒现在怎么样了？徐令杰他……那人心思诡谲，他发现小酒假扮男子之事了吗？
若被他发现……
日头虽已偏西，势头依然分毫不减，沈棠却硬生生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骤然发现一直带在身边的小厮竟是女儿身，平常时候他早该处理清了这段关系，可偏小酒失踪，他惊惧忧心之下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将小酒安安全全带回来。
几十里外，一身脏乱的小孩突然停住步子，抬头远远看向南方天际，但很快她又收回视线，匆匆朝着前面山洞跑过去。
“咕咕……哗啦——”
一群野雀被惊飞起来，打破了寂静夜色，沈棠又往前奔了一段，直到听见前头“哗哗”流水声，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又回到了之前落脚的山洞附近。
他并不知徐令杰会往什么地方跑，出城门的时候多打听了一句，没想到竟真问出了徐令杰的行踪。
这人跑的早，那时守卫还没得到要抓人的命令，但据人所说，徐令杰出城时单人单骑，马车都没用，明显也没有带人一起的可能。
之前那点侥幸的念头再次冒出头来，也正因此，沈棠才会一路奔袭重回到了这里。
照小酒对他的依赖程度，万一真的只是走散而不是被捉走，一定会在山洞附近等着他回头的，总归没有头绪，他也只能抱着这份“万一”的奢望了。
借着皎洁月色，他很快看到上次栖身的洞口前那几块用作掩饰的石头，他凝息屏气走到近前，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洞中没有丝毫声音。
别说烧柴“噼啪”的动静，就连活物的呼吸声都没有。
绷着的心弦猛然松下来，就算一开始就告诉自己只是抱着“万一”的心态来瞧瞧，但失望总是难免。
唯一的方向再次断掉，沈棠怔愣愣在原处站了半晌，还是进了山洞。
现下就算他不吃不睡对找到小酒也没有丝毫用处，不如养足精神，省的真有消息的时候有心无力。
外头还有月色映着，进了山洞后便暗了下来，沈棠摸出火折子，想着洞内还有先前他找来的干柴，倒是不用再费劲了。
“呼”一声轻响，如豆的火光渐亮起来，驱散了整个山洞中的黑暗。
下一刻，沈棠瞳孔猛然一缩，抬手间袖箭已经直直射了出去。
——先前胡乱堆着干柴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倚了一个人，而就算他只露出半个侧脸，找了他许久的沈棠也认了出来，那人正是徐令杰！
方才惊乱间他一发袖箭直射出去，扣动扳机的瞬间才猛然发现不对劲，出手时角度稍偏，但也无济于事。
如今那箭尖入肉只有“噗”一声闷响，沈棠也更确定了方才一瞬脑中闪过的念头，上前两步探手摸上人的脖颈，果然，徐令杰已经死硬了。
也正因此，他进来之前才没听到任何动静。
而方才沈棠没有第一眼看出来，却是因为这人死的蹊跷，除了方才插在咽下的袖箭，他身上几乎没什么伤口，面上也看不出痛苦，斜倚着柴堆的样子更像是还沉沉睡着。
但就算他本来是装死，被那袖箭补了一下，现在也死的透透的了。
沈棠细细翻过徐令杰全身，可惜除一叠银票之外并无他物，倒是他耳后挨着发际的地方有个小小的黑色刺青。
那刺青像是一个写歪了的“十”字，本就只有豆大，地方又隐蔽，若不是他这么一寸寸查看可能就给漏过去了。
徐令杰身上没了有价值的线索，沈棠才起身打量了眼洞中，就见不远处就是已经熄灭的火堆，旁边扔着两根长直的细棍，应该是徐令杰用来烤炙食物的。
其余空无一物，根本看不出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所以小酒……是真的没与徐令杰在一处么？
再次环视一眼整个山洞，沈棠总觉有哪里不对，可徐令杰之死着实令人心惊，他到了也没想出什么东西来，只能熄了火合衣靠在山洞最靠外的地方浅浅睡下。
到底是与死人同处一室，又惦记着不知所踪的小酒，沈棠这一觉睡的极浅，外头稍有动静他便醒了过来。
而许是昨晚入睡前也一直惦念着，睁眼的瞬间他终于想起来到底哪里不对——前日他在这里给小酒换药裹伤，剖出来的箭头就扔在地上，及至发现小酒不见了他匆忙离开，披在身上的外袍也扔在了山洞里，可昨日山洞中空空荡荡，那些东西显然是被人带走了！
那些东西别人定看不上眼，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会把他那件染了血粘了灰的袍子带走……
“喀。”
踩断干树枝的轻响声让沈棠稍稍拉回神，听外头沉重的脚步声，应该只是两个普通人。
这念头未落，就听一道还带着童稚的声音响起来：“二哥等等我！你这么早起来，哪会有买家啊？”
另一道声音响起来：“不懂了吧？这珠子一看就是好东西，想多换点钱就得到镇上甚至到城里去，等咱们走到就得中午了！”
“那咱也可以等吃过早饭搭杨叔的牛车嘛！”
“傻吧你！这种东西不快点出手，万一那小子发现了回来追讨咋办？”
童声恍然：“原来如此！二哥你脑子真好使！”顿了下又好奇地央求，“再给我看一眼吧，昨晚太黑了，我都没看清。”
“不行！”
“就看看嘛，求求你了二哥……”
童声好话说尽，那“二哥”终于松了口，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到了洞外不远处，从沈棠所在的地方看出去，能见是两个瘦巴巴的半大孩子。
太阳初升，光线照在稍大些的孩子拿着的东西上，反出一点温润的光，刺进了沈棠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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