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凤求凰，心比天高

　　

听说他能完好无损的在阴谋诡计里头长大，靠得就是一副铁石心肠，六亲不认，并且自幼深受今上另眼相待，封作睿亲王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故而眼高于顶，很少与人亲近。

十二岁就能拔剑带兵上战场，常年替今上在外东征西讨，途径之处，所向披靡，令人谈之色变，委实算个骁勇善战的奇才，尚未成家就已立下战功无数，的确也有傲慢的资本。

据说好多世家望族都在相互较劲，明争暗夺他的嫡妃之位。

只要做了他的王妃，那就等同未来的皇后，如今父亲也在替她嫡出的五妹茗婉强力争取。

就算五妹茗婉没能如愿，皇家另作他选，也都选不到她这个恶名缠身的庶女身上，如此一来，茗慎反而有点庆幸，当年蒙上那个盗窃的恶名。

这样详细梳理了一下思绪，茗慎终于宽下心来，接着又被萦绕不散的一种莫名的不安，给扰的夜不能寐，于是又开始盘算分析了一番朝堂要员与世家之间的亲疏利弊，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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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黄昏，背负着落日的沉重，疲惫倦怠的徐徐下坠，只剩漫天红霞，仿佛一道妖异的余光，照亮积满凄楚的晦暗人心。

延禧宫中，淑妃身着一袭软银暗纹广陵长袍，倚在紫檀轩窗下面的榻上沉沉昏睡，肩头搭着灰紫嵌毛披风，好似不胜清寒，满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盘叠成髻，中间穿插一套珍珠玉钿制成的头面，在布置精雅的殿内散发淡淡柔光，映着妆容清丽的容颜，如同一捧婉约动人的睡莲。

一室寂静无声，文轩端着一盘鲜美的荔枝走了进来，隔着云帐看见母妃正在酣睡，连忙示意请安的宫人莫要出声，轻轻走到榻边坐下，百无聊赖的剥着荔枝打发时间。

“醒来就闻见了一股子清香，且比普通荔枝的气味更加浓郁，想来也只有本宫的故乡东楚，才能产出如此绝佳的果品，只可惜.......”淑妃凄惨一笑，缓缓睁开秋水双眸，倦眼惺忪的目光凝着水晶盘内的莹白荔枝许久，直到瞳孔渐渐沁出血红酸涩的泪光。

文轩见状，连忙拿起镂花银签，扎了一颗剥好的荔枝，送到淑妃唇畔，暖如微风的说道：“母妃何必忧伤已经发生和无法改变的事情，应该保重当下，目光久远，才能过的畅快。近来儿臣知道母妃愁眉不展，胃口欠佳，所以特命鹏飞前往东楚，采购了些新鲜荔枝送来，本想能博母妃一笑，谁知反而勾起母妃心伤，实在欠缺考虑，真是罪过！”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那是唐明皇对杨贵妃的恩宠，而今上的宠妃，却不是她。

自然也不会为了博她一笑而大费周章，倒是她的儿子体贴至极，总是为了她的喜怒哀乐而费尽心思，想来也该知足，于是张口吃下那枚荔枝，没好气的笑了：“你可真会大材小用，世代忠良之家的一脉单传，竟让你使唤成了跑腿的采购，直接说吧，这届秀女里头，又看上了哪家的公侯小姐了？”

“果然还是知子莫若母啊，儿臣的那点心思，总瞒不过母妃的明心慧眼。儿臣不孝，明知此番要讨的人，会惹母妃心中不快，但还是来了，还请母妃能够成全！”文轩面带愧色的说道，口气却如讨要物件那般轻松随意。

“能让我的儿子说出这种话来，谁的千金这样魅力无边？”淑妃抬眸瞧了文轩一眼，继续漫不经心地用手中银签，弄着盘中的一颗荔枝。

文轩倒也没有不好意思，直接起身单膝跪地，拱手大大方方的答道：“回母妃的话，是纳兰慕枫那个老匹夫的四女儿，闺名叫做茗慎。”

“不行！”惠妃厉声一喝，脸色巨变！

广袖携着滚滚恼怒扫过，榻上的几案已被推翻在地，晶莹剔透的水晶盘跟着应声而碎，颗颗白嫩鲜润的荔枝滚到地上，四处逃散，其中一颗，正好滚在文轩跪着的膝盖旁边。

文轩仿佛早就料到母妃会有此激烈反应，于是埋头躬身拜下，口中只道：“儿臣不孝，恳请母妃成全。”

淑妃没有想到儿子的态度会是如此坚决，怔怔盯他半晌，终于像被抽了骨头的驱壳一般，有气无力的歪到榻上，语重心长，含泪控诉：

“轩儿要纳一些家世显赫的女子为妃为妾，母妃都能理解，先不说你娶的那个左相的女儿姑苏氏端庄有余，容貌稍逊，后纳九门提督的女儿白氏，模样倒是俊俏十足，可恨性子太过泼辣，最后进门的那个工部侍郎的胞妹西林氏，简直蠢笨到忍无可忍。”

“她们这种庸脂俗粉，哪里配得上你的才华品貌，唯独那个户部尚书的叔伯妹妹慕容氏，母妃瞧着喜欢，可你又不亲近，反倒偏宠着金家那个狐媚惑主的轻贱骨头。就算这些女人母妃再不喜欢，哪次不是极力为你促成?”

“但是这回，你要的人可是咱们死对头纳兰老贼的女儿，绝对不行！暂且不论纳兰老贼是灭你舅父一族的罪魁祸首，就怕那个四小姐是纳兰老贼安插到你身边的奸细，母妃岂能由你不顾安危的胡闹妄为？”

淑妃一口气说完，已是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陪嫁过来的李嬷嬷适时递上一盏温热喷香的龙井，一边手拿绣帕替她擦着眼泪，一边帮腔说道：“二爷莫怪老奴多嘴，娘娘也是为了二爷的安危着想，才动了这么大的气性。”

“娘娘也别怪二爷糊涂，纳兰老贼府上的四女儿，老奴倒是有些耳闻，生母是个勾栏卖唱的出身，想来教出的女儿也是极擅勾引爷们的那种，二爷定时中了那蹄子的美人计才会这般。而且.....”

李嬷嬷说到此处，故作一顿，转头看向文轩，微有嫌弃的说道：“而且坊间一直都传，那蹄子打小手脚不太干净，眼皮子很浅，净搞一些鸡鸣狗盗的勾当，二爷何等精明，一叶障目罢了，细想下来，怎能被那蹄子迷了心智？忘了血仇？”

“轩儿你听听，这样不堪的一个卑贱庶女，若真的纳进你的府里，岂非要让母妃沦为整个后宫的笑柄？”

淑妃恨极反笑，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

“咱们就是在不得宠，身为皇嗣，又有王爷的身份摆着，多少家世显赫，品貌优良的名门闺秀挑不得，哪里就轮到一个声名狼藉的庶女妄自高攀？岂非拉低了你的身份体面？”

方才李嬷嬷的劝说，已经让淑妃心中认定，不是纳兰老贼想用美人计害他儿子，就是那个身为下贱的庶女心比天高，妄想鱼跃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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