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功亏一篑

一顿饭果真吃得有滋有味。即便李漼就坐在自己对面，林景竟没有觉到一丝一毫的拘束。

        席间，李漼说了许多有趣的事，甚至还有一些雅俗共赏的小玩笑，逗得其余几人俯仰大笑，几乎丢尽了形象。

        林景瞪大了眼睛，瞧着孟亦几欲笑出眼泪的脸，又是震惊又是好笑。

        李漼不以为意，戏谑地挑着眉：“知道方才那则玩笑是谁告诉我的吗？”

        三人齐齐摇头。

        李漼得意至极，转身指向孟亦：“是你大哥。你不知道，当年他陪我读书时，尽搜罗这些有趣的东西哄我开心。那个时候我少不更事，捅了不少篓子，还总跟家里人较劲。幸好有你哥在，才让我没有觉得那么孤单。”

        这下轮到孟亦瞠目结舌了。他拼了全力也想象不出来，自家那个稳重自持、不苟言笑的大哥，竟然还能说出这样有趣的笑话。这场景，想想就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看出孟亦的震惊，李漼意味深长地笑着：“人心复杂、人性难测，每一个人都鲜活而饱满，想要彻底看透，几乎难于登天。不要过于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要只凭眼睛见到的来评价一个人，否则很容易以偏概全，以点覆面。”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视了一圈，越过孟亦、林景，最后落在了李倚身上。

        林景这才明白过来，李漼从始至终就没有醉过，一如既往地清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人尽了兴，晃晃悠悠出了北林居。

        月光倾泻，坊市中人声鼎沸，比来时更显喧嚣。

        李漼与孟亦走在前面，李倚与林景仍旧跟在后面。

        “如何？”林景小声问道。

        “嗯，父亲很高兴。”李倚点点头。

        “我是说你。”

        李倚朝他看了一眼，眼神很是满足：“他从未与我如此随和地说过话，我很意外，但更开心。”

        林景笑了笑，偷偷指着李漼的背影：“我想，他也和你有同样的感受。”

        待他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心里越发喜悦，脸上的笑意也就越浓厚了。

        天色已晚，几人还需赶在宵禁前回去。李漼不舍地终止了与店家们的谈话，回了马车。

        回程的路上他一直闭目养神，似乎是在回想着方才看到、听到的事情。剩下三人不敢打扰，便纷纷噤了声，乖乖坐好。

        孟亦垂着眼眸，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是到最后，他越是紧张，就怕功亏一篑，最后时刻闹出什么意外。

        李倚被他的神色所震撼，隐隐有些不安，不自觉攥紧了拳，揉皱了膝上平滑的衣料。林景坐在他身侧，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李倚与他对视一眼，微微舒了口气，心中踏实了一些。

        车内见不到外面的情况，马车飞奔了五六里，忽然猛地一晃，猝然停了下来。

        车里的人措手不及，纷纷向前倒去。孟亦与林景反应最快，一人扶住李漼，一人拽紧了李倚。

        “你保护好陛下和皇子，我出去看看！”

        话音未落，孟亦便跃身跳了出去。一时间，杀声四起。

        林景让李漼父子待在里面，抽出佩剑守在门处。挑帘望去，外面火光窜动、刀光剑影。

        “发生了何事？”李漼骤然冷下脸色。

        林景回身，余光却仍旧死死盯着外面的情形：“如今还不知晓，陛下稍安勿躁。”

        李漼眼光一闪，伸手要去挑开窗上竹帘，被李倚一把按下：“父皇不可！”

        李漼强势挣了几下，李倚却死不松手。争执之间，只听孟亦高喊一声：“林景，快走！”

        驭手已经在打斗中不见了身影，林景握住缰绳，头也不回：“李倚，保护好陛下！”

        随着一记鞭响，骏马骧首奋鬣，踏足而起。

        林景使出浑身解数，尽量让马车保持平稳。然而暴徒跃马狂奔、穷追不舍，眼看就要攀上马车，林景只得一个急转弯，将暴徒甩了下去。

        孟亦带了几人追了上来，与暴徒们纠缠打斗在一处。

        “陛下、皇子，抓紧了！”

        林景又是凌空一鞭，骏马长鸣，几乎要腾云而起。林景清楚，绝不可与这些暴徒纠缠，必须尽快将李漼父子送回长安宫。一旦入了宫，他们二人便安全了。

        暴徒自然也看出了林景的打算，林景越是急于甩掉他们，他们就越是步步紧逼。

        又是一人纵身一跃，紧紧攀在了马车外面。林景顿觉不妙，却又分身乏术，只能故技重施，想再把人甩下去。岂料那人手脚并用，死死扒住车身，如同宫守攀壁，如何也甩不下去。

        李倚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这个危机，冲林景大吼一声：“好生驾车，速速回宫！”

        话毕，他猛地抽出腰间承影，对着车外的人影重重刺去。

        随着一声哀嚎，人影应声而落。林景听见动静，心中定下神来，越发专注，一心只想尽快将这二人送回宫中。

        暴徒见难以接近李漼，索性换了策略。领首之人一声口哨，两人两骑迅速拐进路旁小巷，没了身影。

        那两人寻了近路，不多时便重新从前方两侧冲出，挥着剑迎头击来。林景大惊，却不敢停。帘后的李倚见到这惊险一幕，忙探身替他握住缰绳。

        “我来驾车！”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锋镝厉响，直冲李倚携风而来。

        “小心！”

        林景大喝一声，拉着李倚往后倒下。二人腰上发力稳住平衡，那支箭堪堪擦着李倚的喉头飞了出去。

        二人来不及庆幸，随即又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林景稳稳起身气沉丹田，抽剑出鞘冷静迎击。

        李倚又是一鞭，马车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努足了劲。那两个暴徒没有意料到这般情景，不敢直接硬撞，不由散开了些。

        眼见并驾齐驱的两骑露出了破绽，李倚一狠心，又是一鞭。

        那两人也不笨，知道无法逼停，便又横过剑来，准备在与马车交会时直接刺向车身。

        林景暗道不好，飞身越过李倚，落在了御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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