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深藏不露

“你二人当面尝一尝！”

        凤舞和林景各低头抿了一小口，卫士点点头，继续道：“今日恐怕不行，官家与崇政使正在商议大事，任何人不得干扰！要不，你们明日再来！”

        “那好！”凤舞与林景只得转身离开。

        他们只是好奇，为什么崇政使敬翔这个时间来见李琮？卫士说他们在商量大事，究竟是何大事？林景觉得似乎真的要出大事了。

        实际上李琮决定立储了，夜间召敬翔就是为了此事。这个决心在李琮昏厥苏醒之后逐渐清晰，而迫使李琮下定决心要立储的，还是见到林景之后。

        那日，林景当着袁象先赵岩等人的面讲述案情的进展，甚至怀疑到他的头上来，李琮开始极为生气，数十年来，敢跟他这么讲话的人都死了。但随后一个比生气更令人感受强烈的情绪突然袭来，是恐怖，一个非常恐怖的阴谋。

        其实他倒是希望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幕后主谋，可他不是，林景猜得不对，也没必要跟林景辩解。林景说会节坊刺客一案排除了博王、郢王和均王，就是说京城有一个深藏不露的人想刺杀他。

        他没精力查找刺客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清醒赶快立储，纵然被弑，至少有太子监国，不至于因他驾崩而导致费尽几十年心血打下的中原江山陷入战乱。

        关于立储，他的心里有过挣扎和动摇，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举棋不定的状态。一个主要的考量因素是能力，北边的李存勖实在太强了，他的儿子中没有人是李存勖的对手，他只希望能找到一个守成之君，能守住他打下来的疆土就行。

        近来对于太子人选，他越来越清晰坚定。他决定找来最信任的敬翔问问，只要敬翔和他的想法相同，那么就立即昭告天下。

        这天，敬翔接到命令，黄昏时分便急匆匆赶往皇宫。

        “爱卿！朕有一事相询！”敬翔刚走进来，李琮便直奔主题。

        “陛下请讲！”

        “朕病体羸弱，不理朝政久矣，非不想，乃不能尔！如此则人心不稳，是以立储之事，势在必行！朕视卿如心腹，无话不谈，今夜愿你我君臣，推心置腹，各吐衷肠，肝胆相见。朕心中已有人选，不知爱卿心中属意哪位皇子？望卿如实相告！”

        郢王对他有些冷漠，对李振更加热情，一旦郢王即位，那么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英雄所见略同！”李琮咳嗽一声，精神虚弱，但言语之中仍带有征服者的霸道之气。听完敬翔的分析，李琮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爱卿，你说我死之后，李存勖会不会冒犯大庆疆土？若然，博王能守得住吗？”

        “陛下勿忧，待陛下千秋之后，外有杨师厚，内有杜晓张宗奭，博王欲为守成之君，并非难事。”

        “非也，杜晓以翰林学士进，撰写文章，倒是难有其匹，然为相者，须才智无双，宰衡天下，惜天资所限，杜相公力有不逮，勉力而已。至于魏王张宗奭，虽非庸材，然不过是一城一邑之才，营建洛京，厥功甚伟，然于谋国，尚不及杜晓。

        朕心中，唯爱卿谋略无双，治国开疆，运筹帷幄，并世无匹，实乃大庆之股肱，朕之诸葛丞相也！”

        “蒙陛下厚爱，敬翔愧不敢当，纵肝脑涂地，也要辅弼博王，延李庆万世之祚，化育黎民，力却戎酋，谋中原之太平！”

        李琮满意地点点头，道：“还有一事，博王即位之后，一定要使郢王离京，不然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国家一旦陷入内耗，敌人必乘虚而入。”

        “陛下以为郢王去何处比较妥当？”

        “自然是越远越好！与他一郡，令他速速上任。莱州在渤海之滨，远离洛阳，可迁为莱州刺史。”

        交代完这些事情，李琮陡然生出一种烈士暮年般的感伤，年华老去，却出师未捷。曾经多少荣光豪情，多少刀光剑影，多少血雨腥风，都消散如烟。他只能被禁锢在病榻上回忆过往，如雾如电，斑驳不堪。

        两人叙起旧来，李琮仿佛回光返照一样，竟忘了疲乏，与敬翔畅聊了一个多时辰，甚至聊到刘夫人。一个前夫，一个现夫，多少有些尴尬，但谁都没往心里去。

        最后还是敬翔决定告退，毕竟李琮需要静养，不宜劳神。李琮也不挽留，命宫娥送走敬翔，盛大而迷人的寂静再次弥漫在紫微宫。

        翌日，李琮在沉睡中醒来。他知道不能再耽搁时间了，便派人找来博王的妻子王氏。王氏来到仁寿殿后，觉得气氛有点奇怪。李琮前几日都卧在床上，今日却坐起来，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她交代。

        “陛下，太医署的药吃完好些了吗？”

        “我的病只怕虽华佗在世，都无力回天。若庞九经道士在，食几粒九转金丹，或许还能有所挽回。然庞道士一去不返，不知所踪，此天意乎？”

        “陛下，事在人为，陛下可遣文武百官搜查此人，妾就不信找不到他。”

        “呵呵！算了，茫茫天地间，若藏一个人，并非难事。”李琮长叹一声，接着道：“我找你来，乃是命你即刻赶赴东都，召博王来，我有些话要亲口告诉他。”

        王氏何等聪明，听李琮这么一说，立即明白了李琮的心意，当下大喜，道：“妾这就动身，召夫君西来面见陛下！”

        王氏兴冲冲地告别李琮，转身出了仁寿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一下立即启程。哪知刚迈出仁寿殿的门，便看到似乎张氏的背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王氏纳闷，便问禁卫：“适才郢王妃可曾来过？”

        “来过，进入仁寿殿没多久便独自离去了！”

        王氏冷汗直冒，万一张氏偷听到了她与李琮的对话，那岂非走漏了风声？庆幸李琮没有明说，若张氏果真听到，不知能否听出李琮的弦外之音。

        不管如何，她必须立即动身，决不能再耽搁了，事关她的前途命运，能否成为皇后，在此一举，一旦错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便再难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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